“知道了。”
顾卿没有多问,用斗篷包住杨瓒,转身折返,举步生风。
天将擦黑,诏狱门外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守门的校尉力士纷纷低头,非礼勿看,全当自己是墙砖门柱。
按常理,杨侍读同千户大人交情不浅,曾在僧道闹事时出计相助,现下醉酒,千户大人帮帮忙,实是无从非议。
镇抚司中的兄弟,交情好的,遇上喝醉酒,也会帮忙抬人。
但是,看到顾千户抱人的样子,不自觉的就会尴尬,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顾卿绕过影壁,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前的校尉力士互相看看,神情都有些复杂。
仅是自己这样想,还可视之为错觉。大家都一样,问题可就大了。
“千户和杨侍读,交情当真是非同一般。”
话虽这样说,心中的疑问却久久不去。
不敢多想,到头来,只能仰头长望夜空,目光中满是忧伤。
锦衣卫直觉敏锐,观察力非凡,有的时候,当真不是见好事。
杨瓒睡得很熟,一路被抱到厢房,仍没有醒来。
举杯时不觉,掌柜藏起的好酒,后劲着实有些大。
厢房之内,摆设十分简单。
一榻一桌两椅,四壁光秃秃,墙角甚至有些剥落。
屋内没有屏风,只在榻上垂下青帐。
顾卿放下杨瓒,解开斗篷时,见杨瓒眉头微蹙,下意识放轻动作。
窗外渐黑,室内始终没有燃灯。
杨瓒侧躺在榻上,身上盖着顾卿的斗篷,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顾卿俯身,双臂撑在榻上,酒香微散,似能醉人。
星眸半合,迎着拂过唇缘的暖意,距离愈近。
将要含住为酒水浸润的下唇,门外忽有校尉来报:牟指挥使急召。
“千户,牟指挥使已在二堂。”
校尉立在门外,见室内漆黑,许久没有声音传出,还以为顾卿不在室内。
正要提步再寻,房门忽然打开。
一身冰雪气的顾千户立在门内,红衣乌眸,唇色如血,映着月光,艳丽得近乎妖异。
校尉激灵灵打个冷颤,好悬没有倒退几步,举刀自卫。
千户大人满身煞气,嘴角带笑,似要杀人。
校尉寒毛倒竖,牙齿咯咯打颤,恨不能脚底生风,立即转身逃命。
“指挥使急召?”
“回千户,正是。”
“哦。”
顾卿离开厢房,反手带上房门,冷冷扫过校尉一眼,抬腿走人。
足足过了五秒,校尉才敢移动双脚。
看着紧闭的房门,完全不明白,他究竟哪里惹到了千户大人。
为保住性命,是不是该想法调去南镇抚司?
虽不如北镇抚司自在,好歹不用三头两头受惊吓,担忧项上人头。
夜色降临,明月高悬。
寂静的厢房内,杨瓒忽然睁开双眼。
呆呆的望着帐顶,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酒壮怂人胆。
多好的机会,只要手臂一勾……
“失策!”
早知道,应该再多喝几杯,壮壮胆子,说不得事情就成了。
翻来覆去几次,终于坐起身,摸黑走到桌旁,擦亮火石。
烛光照亮,杨瓒执起茶壶,不顾茶水冰凉,对着壶嘴灌下一大口。喝得太急,水流沿着下颌流淌,滑入领口,留下几抹深色水痕。
半壶茶尽,杨瓒总算有几分清醒。
要事在前,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想要和美人这样那样,以后有的是机会。
刚刚听到,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来了,人就在二堂?
正好。
省得多费周折,再请顾千户前往北镇抚司。
揉揉额角,整理过衣袍,杨瓒想了想,仍将顾卿的斗篷披上,推开房门,循着记忆,行过回廊。
乾清宫
张永和谷大用小心抱进两个包袱,朱厚照满脸兴奋,搓手问道:“找来了?”
“回陛下,奴婢幸不辱命。”
“好!”
解开包袱,抖开两件儒衫,朱厚照双眼发亮。
有了这个,上元节必能出宫!
“上元节当日,朕要出宫。”将张永和谷大用唤到近前,朱厚照低声道,“张伴伴从显武营调护卫,谷伴伴随驾。”
出宫?
张永和谷大用惊吓不小,差点坐到地上。
陛下让他们寻来儒生衣袍,不为好玩,是为出宫?
“朕要去灯市。早听说灯市热闹,朕与万民同乐,自不能错过!”
听闻此言,张永和谷大用如五雷轰顶,登时泪流满面。
杨侍读的金尺,不远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