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
校尉打开门,喝斥众人快行。
狱卒早在一旁候着,见到李少卿,本能捂住鼻子。
这是从三品的文官,真不是哪里抓来的乞丐?
“分开关押,候指挥使审问。”
“是。”
狱卒行礼,一手抓着锁链,一手捂着鼻子,将众人带向牢房。
囚室中,庆云侯世子正无聊的抓虱子。听到人声,勉强抬起眼皮,看是哪个倒霉鬼。结果,没等看清长相,差点被冲鼻的味道熏个跟头。
捂着鼻子后退,一边抓着脖子,一边嘟囔两声,锦衣卫也开始不讲究了,这抓的都是什么人?
李少卿进来不久,光禄寺两名少丞,户部一名郎中两名司务,接连被狱卒押入。
坐在囚室里,几人都是垂头丧气,面白如纸。
照面两眼,全无“寒暄”的心思。
满朝皆知,被三法司会审,下刑部大牢,好歹有翻身的机会。进了诏狱,除非像李梦阳一般,得阁老求情,天子开恩,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倒霉点,死也死不干脆。
厂卫动极快,刑科开出驾帖,当天便抄家拿人。
自倭国归来,由兵科调任刑科,升任都给事中的严嵩,见到眼前架势,严格约束诸人,今日轮值,全部呆在部中,不许私下走动,更不许传出任何消息。
“如不听劝,本官可保不得你!”
刑科上下闭紧嘴巴,直到该下狱的下狱,该提审的提审,京中官员方得知确切消息。
先时只知厂卫抓人,不知是哪个倒霉。如今方晓得,又是户部和光禄寺。
联系早朝之上,天子的奇怪表现,内阁六部乍然心惊。
英国公坐在书房,见儿子归来,简单问了两句,便道:“我等爵位荣华俱为天子所赐。尔只忠心为天子办事,他事自有为父。”
“是。”
张铭行礼,换上一身公服,再次出府,赶往豹房。
牟指挥使忙江南之事,顾同知仍在路上,镇抚司中人手不足,连他都要临时“凑数”。可见天子抓人的决心是何等坚定。
而其本意,不过是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
今日之后,朝中定然会炸开锅。北疆正当危急,天子此举,也不知是福是祸。
行出府外,张铭飞身上马。
如父亲所言,国公府的荣耀,均系天子。
身国公世子,锦衣卫佥事,豹房管事,早成旁人眼中尖刺。与其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不如放开顾忌。
做不成顾卿,该比不上顾鼎?
今上肖似太宗皇帝,聪明英毅,气充志定。少则一载,多则三年,必可乾纲独断。
此时坚定立场,上表忠诚,更能获得圣心。远好过情况明晰再做选择。
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
虽不中,亦不远。
望一眼御赐的国公府匾额,张铭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坚毅。
扬鞭驰往豹房,再没有回头。
乾清宫
得宫外回报,张永立即往御前禀奏。
“陛下,人都下了诏狱,牟斌戴义正在提审。”
“知道了。”
御案后,朱厚照翻开奏疏,头也不抬。
看到最后几行字,抿紧嘴唇。
知朕如此沉不住气,杨先生怕要失望。
可朕忍无可忍!
一次两次还能容忍,三次四次实不可能!
北疆危急,他知。
但是,如为此继续纵容,岂不是让蠹碌蛀虫更肆无忌惮,没了顾忌。
“张伴伴。”
“奴婢在。”
“谷伴伴带回的人,都问出什么?”
“回陛下,供词已抄录完毕。计得边官三十一名,有边镇军卫,也有州县官员。行贿银两达二十万。例外勾结,借互市和隐秘商路,数次私运铁器,得金千余两。”
“还有吗?”
“陛下,奴婢不敢说。”
“说!”
“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牵涉其中,还有……”
“还有什么?休要吞吞吐吐!”
“晋王府。”
说到这里,张永额头冒汗,马上低头,不敢看朱厚照表情。
“晋王府?”
朱厚照放下奏疏,声音仿佛从牙缝挤出,“晋王和鞑靼勾结?”
“陛下,”张永忙道,“商人买通王府长史,晋王是否知晓,奴婢实不知。”
王府长史?
“可现在京城?”
“回陛下,同商人勾连的是左长史,进京的是右长史。”
“是吗?”
朱厚照靠向椅背,沉默半晌,猛然站起身,挥袖扫过御案。
好,当真是好!
张永头垂得更低下,很是怨念,为何是谷大用随杨御史北上?
早知要接下这个摊子,还不如去同鞑子拼命!
正德元年,十二月丁未,厂卫查抄光禄寺右少卿、户部郎中等数名官员家宅。得金银玉器皆换做米粮,充三千京卫粮饷。
多出部分,不入国库,全部发往边镇。
户部光禄寺叫苦,无法凑足粮秣?
没关系,朕自己动手。
缺粮少银,随便从两班揪出几个,就能解决问题。
硕鼠长得肥,偏要在猫跟前转悠,就别怪被人惦记下嘴!
有朝臣上疏,直谏天子妄为。
“朕妄为?”
朱厚照冷笑,令殿前禁卫和大汉将军抬出十只银箱。
“诸卿看好。”
离开龙椅,走下丹陛,亲手掀起箱盖。
“看仔细,再同朕说话。”
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玉器,而是珍珠珊瑚,字画竹简,以及三足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