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正说着,叶湑旋开盖子,垂眸看了一眼,居然是姑娘家用的脂粉,他忙不迭塞回给傅秉渊,说什么也不肯要,“我虽说是哥儿没错,但也不会用这东西呐。”

“拿着,我有正经事儿要同你说。”傅秉渊挖出一指,在叶湑额头轻点了点,眉间象征着哥儿的朱砂痣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他将脂粉重新盖好,推还给叶湑,难得正经地嘱咐他道,“这趟出去,我对外便说你是我出了五服的兄弟,跟我出来见见世面,切记,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别暴露自己哥儿的身份,这出门在外不比村里,人心难辨。”

叶湑后知后觉,这才晓得傅秉渊此举心思,他将那一小盒脂粉收进贴身的包袱里,预备着随时拿出来用。

一切准备就绪,俩人背上背篓,背篓里面装的是傅秉渊收来的清茶,等到了杞县,他就找相熟的商贩给转手卖掉,赚个二道贩子的差价,傅有良和李二花特地歇了空,送他俩至村口,看他二人坐上叶大山的牛车,走没了影才回。

等到了镇上的码头,已过晌午,一艘半大的商船靠在岸边,船夫打扮的一老一少,正窝在码头旁的茶水摊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闲聊。

傅秉渊直直地就冲那老船夫而去,走近,扬声打了句招呼,“任叔,今个儿走不走?”

被叫到“任叔”的老汉打眼瞧过去瘦巴巴的,外衫搭在身上晃晃荡荡,因着常年在海上飘,裸露在外的肌肤晒得黝黑光亮,只见他抬眉,半眯着眼循声望了望,抹了把嘴,当即就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嗬,傅家小子,老子可是好久不见你了!”

“那是有些日子了。”傅秉渊笑着应承道,从身后背篓里掏出两包油纸包的东西,顺手扔给老船夫,“刚得了点稀罕烟叶,给你尝尝鲜。”

老船夫也不同他客气,撕开个口子,贪婪地闻了闻,果真是好东西,他交于身后的小船夫,正瞥见傅秉渊身后跟了个脆生小汉子,“咋地,几日不见,你还金屋藏上娇了?”

“什么金屋藏娇,这是我出了五服的兄弟,叫阿湑,知道我出来跑商,想跟着一道儿见见世面。”傅秉渊将身后的叶湑拉出来,按着先前对好的话,同老船夫介绍道,接着,他凑到叶湑耳边,低声道,“这年纪大的叫任大,是岸边这艘船的船长,站他旁边看着年轻的那个小汉子,叫任小,是任大的儿子。咱们此行就是跟他这艘船,载咱们去杞县”。

叶湑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向任大,红着脸温声喊了句“任叔”。

任大点点头,原本那句“金屋藏娇”是来打趣傅秉渊了,如今知道跟他身后清秀的小汉子是他家叔辈兄弟,他也不好嘴上没个把门的,遂敛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正色道,“你们这是打算去杞县?”。

“这不从村里收了点清茶上来,想着杞县那边读书人就好这口,碰碰运气去。”傅秉渊接了话茬过来,“任叔,你们今个儿走不走?走的话,我就带我这兄弟,跟你们的船去杞县。”

“走走走,我这头着上午,刚把甲板给补了补,还有几个人,也说今个儿要跟我船一起走的,等他们到了,咱就出发。”

等了没多久,跟船的人陆陆续续到了,任大指挥着手底下的几个伙计收了缰绳,扬起风帆,往杞县的方向驶去。

叶湑头次坐船,见什么都稀奇得很,又碰上任小这样自来熟的性子,俩人窝在甲板上,听任小说着出海的经历,又是在十几米高的海浪里穿行,又是在水匪的穷追不舍下全身而退,直听得他入了迷,傅秉渊喊了几次都没能喊回来。

没多久,船体震荡,伴随着海浪的起起伏伏,叶湑很快就受不住了,恶心,头晕,耳鸣随之翻涌而来,他脸色苍白,额头上直簌簌得冒冷汗,趴在船边,可着劲儿干呕,连看傅秉渊都是重影的。

傅秉渊哪能想到叶湑还能有晕船这茬子事儿,此时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去杞县得走大半日的水路,这才刚上船,可咋办?

他抱着叶湑坐在船尾不甚颠簸的地方,让他躺平仰卧,脑袋靠在自己身上,任小递了水过来,想叫叶湑喝上两口,压压心肺的恶心,可谁知刚一入嘴,还没热乎呢,叶湑就给干脆利落地呕了出来,再喂,就喝不进去了。

傅秉渊瞧着他那难受劲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自个儿替他受罪。任小虽觉得傅秉渊待他这叔辈兄弟行为举止有些过于亲昵,但好在他心思简单,没得多想,他见水囊里空了,便起身往甲板上走,不料,转身的功夫,一脚踢倒了立在船尾的背篓,里面的东西悉数都撒了出来。

傅秉渊乍然灵光一现,他怎么就忘了呢!走之前,他娘李二花担心他俩吃不惯杞县的吃食,便做主塞了半袋子的酱菜进来,这酱菜,可是要派上用场了,他让任小翻找出油纸袋的酱菜扔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递到叶湑嘴边,“阿湑,来吃点这个。”

叶湑晕乎得神志不清,闻着酱菜的味道,又是一声干呕,他推开傅秉渊的手,满脸抗拒道,“不吃不吃,我难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