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水匪也并非团结一心,届时逐个击破,若遇顽固不化的,带兵绞杀就是。”
老国公沉沉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是该立业了。这事我不干涉,但有一点”
他嘱咐道:“谢家门庭还得靠你,万事要以自身为重。”
“是,孙儿知晓。”谢弘瑜笑。
“对了,”想起一事,老国公道:“你恩师上个月来信说即将回京述职,他是个有本事的,在沂州做知府这几年把地方治理得富足安泰,以他的政绩,定能留在京城做官。”
“祖父之意”
“我的意思是你老大不小了。”老国公说:“以前太子大业未稳我准你胡闹,现在你也该定下来了。”
“你恩师这次携女归来,有意来京城说亲。”他继续道:“那小姐只比你小六岁,人才样貌皆是出挑,你小时候也见过,算是相熟之人。配你为妻正好,你意下如何?”
“再说吧。”谢弘瑜懒懒地嚼了口饭:“眼下差事为重,不知何时能回京。”
老国公点头:“我自是清楚,等你剿匪回来,见见你恩师之女。”
肖家。
肖梓晴沐浴结束后,坐在妆台前整理妆奁,不经意间门从镜中看见母亲,她笑道:“娘来了怎么不吭声?”
肖夫人也笑:“我见你整理得认真没打扰你。”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亲自帮女儿擦头发。
“一转眼我女儿长这么大了,连头发也这么长了。”她感慨道:“还记得小时候你总喜欢趴在我膝上让我帮你梳头。”
肖梓晴停下来,也慢慢回忆小时候。
“我小时候调皮,母亲没少打我呢。”
“你也知道你皮?”肖夫人嗲怪她:“三个孩子,我最是头疼你,片刻未曾放心。”
“那现在呢?”
“现在也如此。”肖夫人说:“我之所以执意让你嫁你表哥,也是想着你这性子也只有知根知底的人能包容,若是嫁去旁人家指不定你得惹事。”
“娘!”肖梓晴不乐意:“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惹祸精?”
“可不是嘛。”肖夫人好笑,随即叮嘱道:“你表哥是个老实的,往后可不许欺负人家。”
“我知道了。”
“虽说唐家是你亲近的外祖家,但你总归是嫁去做媳妇,不能懒怠,要躬亲勤俭,孝顺公婆。”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说一百遍也怕你记不住,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肖夫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肖梓晴赶紧安抚:“娘,我听你的话就是,你怎么又哭了?”
“你明日就要走,远去黎州。”肖夫人说:“我一想当初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要离开了,心里不好受。”
肖梓晴喉咙紧了紧,鼻子发酸,却还是笑道:“我嫁在外祖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会过得好的,以后得空了还会回京看你们。”
肖夫人拿帕子压了压眼角,收拾心情也笑起来:“瞧我,你明日要走,我还这般确实不妥。你东西都收拾得如何了?可别落下什么”
次日,肖梓晴带着婢女和行李,于朦胧晨雾中离开了京城。
这一路南下去黎州,先是马车走陆路,随后行船走水路。只不过到达荷县时,突然下起了暴雨,不得不靠岸停下。
这一停就在荷县客栈滞留了两日。
这日夜里,她早早便梳洗睡下了。许是客栈床榻陌生,又许是外头风雨交加令人烦躁,她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眠。
梦里,大雨倾盆,她站在船头看不清方向,河道上到处都是官兵在搜寻。
“寻到谢世子了吗?”
“没见着,”有人说:“都已经落水多日,想必是活不成了。”
“活不成也得寻,太子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唉!真是可惜了!如此风光霁月的人物,却死于水匪手中。”
“可不是?太子殿下大怒,派杨将军踏平匪窝,死了好些人啊。”
死了好些人。
河里陆陆续续地捞出尸体,有的已经被水泡得发臭,有的已经面目全非。
肖梓晴忍着恶心一个一个翻看,却皆不是谢弘瑜。
“世子夫人你歇会吧。”婢女劝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捞着兴许还活着。”
兴许还活着
肖梓晴喃喃,心里不断祈求,直到她看见一具穿着白色中衣的尸体,她飞快跑过去。
当她把人翻过来时,看到的是谢弘瑜惨白腐烂的脸。
“呕——”
肖梓晴吐出来,也随之惊醒。
婢女春蓉赶紧掌灯过来:“小姐怎么了?”
瞧见床榻边吐的污秽,她道:“看来明日还得再请大夫,小姐这一路晕船呕吐,人都瘦了不少。”
肖梓晴趴在榻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缓了许久,那股恐惧和窒息感才缓缓消散。
“先去打水来,我要洗漱。”
她坐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然后推开。
下一刻,湿冷的风灌进来,她才觉得呼吸顺畅。
过了会,外头传来了阵喧闹。
等婢女进来后,她问:“外头发生了何事?”
“小姐,”婢女说:“客栈又来了些人,也不知是谁,财大气粗地把客栈三楼天字号房都包下了。”
肖梓晴淡淡点头,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屋内污秽气味不好闻,便走去打开门换一换空气。
然而,屋门才打开,瞧见对面楼梯的人,她愣住了。
昏暗灯笼下,透过绵密的雨丝,谢弘瑜正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