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纪阮的后颈将他的左边耳朵露出来,趴在床沿,下巴枕着纪阮的枕头。
纪阮手术创口绑了敷料和绷带,把他原本香香的枕头弄上了药味,顾修义闻着却很安心。
他点点纪阮的鼻尖:“伤口还痛不痛?”
原本是很痛的。
纪阮体质比常人敏感很多,苏醒后身体和大脑都没来得及反应,疼痛就率先蹿了上来,一瞬间打得他冷汗直流,偏偏那时候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捱下来。
直到李绥安给推了一针止痛,那股快要把脑子劈成两半的剧痛才逐渐平息,到现在变得无知无觉。
他耳后的皮肤僵硬麻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被压了一块沉重的木板,他能感到里面有疼痛在叫嚣,却又因为阻碍不得不被压下,变成一种麻木的涌动。
纪阮吸了吸鼻子,有意识地撒了个娇,在顾修义的手背上蹭蹭:“不痛了,但也不舒服。你亲亲我呢?”
顾修义好几天没感受到纪阮这种鲜活的撒娇,一时心跳有些难以遏制,他托着纪阮的下颌,俯身含住两瓣苍白的唇瓣,再灵巧地深入其间。
但纪阮到底刚从昏迷中苏醒,担忧和小心牢牢压制着悸动的情愫,感到纪阮呼吸杂乱的瞬间,顾修义就停了下来。
“喘不上气了吗?”他紧张地打量纪阮脸色,两三秒没得到回应就警铃大作,伸手要按铃。
纪阮嘴唇微张,睫毛颤巍巍抖着,努力喘了口气平复着呼吸,睁眼看到的就是顾修义草木皆兵的模样。
他眉眼弯了弯,轻轻笑出了声。
顾修义按铃的手悬在空中,惊惧的心绪还没平复,乍看到纪阮的笑心脏又重重地往回落,好像他的情绪已经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了。
纪阮在他心上栓了根隐形的绳子,他是被操控的木偶,一举一动一念一想只需要纪阮动动手指。
顾修义却十分没出息地觉得,这样挺好。
知道赵阿姨要过来送饭,纪阮让顾修义抱他起来坐一会儿,收拾一下,不想给老人家看到憔悴糟糕的模样。
顾修义环着纪阮的肩,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缓慢稳妥地让他半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可即便顾修义动作已经缓慢到堪称小心翼翼,纪阮眼前还是天旋地转,一会儿冒白光,一会儿又沉沉地发黑。
术后可能会出现眩晕恶心的情况,纪阮在进手术室前就了解过,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难受。
心口像堵了块石头,随着翻腾的恶心不断上涌,连带着将五感都堵住,有片刻纪阮甚至觉得呼吸不畅。
顾修义像是早有预料般,熟练地撑住纪阮的后脑微微上扬,帮助他呼吸,再喂他喝了两口温水,而后轻柔地帮他按揉穴位,一连串动作有条不紊行云流水,比经验丰富的护工还要更加温柔妥帖。
倒不是顾修义对照顾病人有多天赋异禀,实在是纪阮昏睡的几天里,他除了处理少许工作和在纪阮耳边唠叨以外,剩下了大片空白的时间。
为了不让自己被空旷的压抑逼疯,他将矛头对准了每一个进到病房的医护人员,向他们讨教术后恢复之道。
在大量理论知识的重复,和锲而不舍的研究下,顾总将“如何温柔地进行术后护理”刻进了dna。
确认纪阮缓过来了,顾修义用热毛巾给纪阮洗了把脸。
湿热柔软的毛巾覆盖上去,逐渐将纪阮苍白的面颊蒸出了些许血色,睫毛湿热眼眸水润,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活脱脱就是一颗刚洗过的水蜜桃。
顾修义爱不释手地亲了两口。
赵阿姨提着保温桶姗姗来迟,进门就拉起纪阮的手抹眼泪,一叠声地:“瘦了瘦了。”
她低头看见纪阮青紫的手背,更心疼了:“这是遭了多少罪啊我们小阮……”
顾修义托了把她的手肘:“您先坐会儿,冷静一下,别急。”
赵阿姨这才后知后觉,知道哭哭啼啼的没意义,抹了把脸压住眼泪,就去拆保温桶:“第一顿弄不了什么好的,只能吃点小米粥,阮阮将就一下哈,等再过两天医生允许了,姨再给你做好吃的。”
她知道纪阮现在听力不太好,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一边还看着纪阮的表情,确定他能听清。
纪阮眼睛弯弯的笑成小月牙:“好哦,但赵阿姨做什么我都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