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几乎无穷无尽的战斗。
刈国的神没有料到这位看上去轻松就能碾死的太子殿下,竟然掌握着那样可怕的一门手艺。
当二天之后,这位上神高高俯视着地面上的蝼蚁时,他肝胆欲裂的发现,那已经不是他能胜过的人了……不,那已经不是人了。
在他身后,十二只厉鬼身上怨气滔天,阴风阵阵,血泪从眼角滑落,他们拱卫着一袭黑袍的,比厉鬼还要惨白的那位太子。
曾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仰起头,白发在狂风中飞舞。
天空中降下一道惊雷,他的眼瞳比这雷光还要刺骨可怕。
这种“人”……
狂风将那位太子殿下托起,他手中颀长的君子剑此时变得有些厚重。
是将十二位将领的兵刃折断,融进了这把剑中。
此时,他抬起手一剑斩出!
纵然只是这平平无奇的一剑,却掺杂着十二只厉鬼的滔天恨意,和一位原本可以做清风朗月的圣明君子的折脊之怒。
连神也不得不避退锋芒!
那一战之后,神退回了神界。
接下来,从那片神界之门里,时不时便有二两神仙临世。
十二名厉鬼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太子殿下再次拿起了屠刀。
从十几人,到百十人,到八百人。
八百鬼将在手,他再也未逢一败。
而因为厉鬼鬼气影响活人,也因为那位殿下变得相当可怖,落霞关内无论百姓还是将士,都已尽数退去。
太子殿下总是赢,可他却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唯一旁观这段记忆的人,哪怕此刻没有完全的人类的感情,却依旧数据微微颤动着,想要触碰他,告诉他:不,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这位太子殿下以凡人之躯,硬生生地将汝国的缰绳抗在肩上,呕心沥血的,想要将汝国拉出那个命定的泥潭。
正如那个神所说的,没有太子,汝国早就覆灭了。
大厦将倾,却偏偏有了这样一位太子,年少时便上马平战乱,日子没好过两年,又要为恶神奔波,为黎民做主。
到如今,他也不过弱冠之年。
可他竟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还不够多。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例如到如今,整个汝国还没有出现一位他看得过眼的有能力的人,纵然他已经将自己所知的修仙道法尽数传教出去,但还是不行。
例如那些神,他们还在无时无刻地窥伺着,但凡他行差就错一步,便要行使他们作为神的威权。
例如……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肠正在变硬。
当初亲手炮制自己的同伴,呕血白发的人,现如今已经很难再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痛哭,仿佛是已然看惯了更惨烈的剧目,很难再为其他平淡的退场难过。
他仿佛也变成了厉鬼,藐视着他人的死亡,将之变
成寻常。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那样无情的高高在上的神,现在的汝国,又有谁能将他拉回正轨?
他必须在这腔热血完全冷掉之前,在他的心肠再也不会为任何人的死亡而出现波动之前,给予汝国子民能够处理掉他的能力。
他不能变成汝国的“神”。
太子殿下的目光看向了有神出没的那扇门。
如果……他能将神尽数杀死呢?
能做到的话,汝国便也不需要他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连记忆都仿佛粘上了黑色的污渍。
不能去。
仿佛有谁在制止他,可那是回忆,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
刈国已经不再是对手了,太子殿下很清楚,他现在的对手是神。
“我去将神界毁了吧。”他喃喃自语道,“我们接触过的神没有一个是好的,他们总是高高在上,认为自己能决定一切。这样的神,汝国不需要。”
没有人回他。
很正常,落霞关只有他一个人了。
所谓的八百鬼将,因为是用炮制厉鬼的法子制造而成的,他们只有本能没有思维。
他这么说也没期待有谁回答他,告诉他这个决策对或者不对。
——他也习惯了。
于是他这么想,就那么做了。
一个还没死绝的人,带着八百只厉鬼,从大开的通往神界的门里进入了神界。
为什么神会留下这样的一个直通神界的门?
这其实是个不高明的圈套,本来就是想吸引他来神界的。
没办法,没有神能在人间跟他对打,只有靠神界本身对厉鬼的压制力了。
这个设想看起来非常正常,任何厉鬼进入神界之后都应该被压制。
但谁也没想到……那个人会这么强,强到纵然顶着神界天然对厉鬼的压制,依旧横扫神界,无一敌手。
神界死伤无数,直到将东岳神君召请上界,借助他地府之主的威压,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这杀上神界的凡人。
合众人之力,这才将他清扫出神界。
担心这人再杀回来,那扇耀武扬威的悬在落霞关附近的神界大门也终于关闭了。
神仙还会回来吗?
这一点太子殿下不知道,但他起码为汝国争取到了时间。
常年的战斗让他的内里如同坏掉的苹果,从外面看似乎还保持原样,里面已经烂透了。
毕竟他虽然有八百鬼将,可他归根到底依旧还是凡人之躯。
为了保留实力,修养身体,太子殿下只能闭关不出,以求能更长久的活着。
只要他活一日,有那一战的威慑力在,神就不敢再来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