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燕听山正坐在桌子后面看他的文件。

对于燕听山来说,除去吃饭睡觉等必要时间,他人生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为他的工作而忙碌,他沉浸在人际关系与本能欲望交织而成的一张网里,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斟酌,他在这边踩下一根线,另一根线就会顺势收紧,将他安排好的棋局扯乱,亦或者为他带来其他的惊喜。

燕听山喜欢这种感觉,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并不是不重欲,只是他的欲在商场上,在碾压对手上,在征服下一个高峰上,分给感情的欲就少得可怜,对于床伴的要求也简单到只有那么几点。

好看,听话,像是一只金丝雀一样依赖他,站在他的指掌间,以他的喜好为标准。

之前燕听山挑到赵挽乐时,就因为赵挽乐足够乖巧懂事,浑身还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唱起歌来像是小百灵一样,虽然吵闹了些,但也算是活泼,让他蹦跶两下也可以,燕听山不是那种容不得一点胡闹的人。

只是近来赵挽乐越发难以理喻,他把自己标榜成了燕听山的男朋友,试图插手到燕听山的生活,这就踩到燕听山的底线上了。

燕听山一向不喜欢这种看不清自己身价的人,燕听山对他的喜欢本就不多,现在更是被消磨殆尽,所以燕听山已经给赵挽乐打了一笔钱,单方面买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秋蝉,就是在燕听山打完钱的那一刻,捧着一碗热汤进来的。

汤滚热,散发着水蒸汽,里面的汤水都飘着油花,排骨与玉米被堆得高高的,一股浓郁汤香随着空气飘荡,秋蝉显然被烫到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紧紧地揪成一团,快步跑进来,然后把碗放在桌角处,两只手立刻捏上自己的耳垂,声音都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拔高:“燕听山,你的汤。”

看样子是被烫急了,都不像是以前一样奶呼呼的凑过来喊老公了,不过也挺可爱的。

燕听山想起了上次在洗手间里,秋蝉摁了他一下之后就蹦起来逃跑时的样子,耳垂都红红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燕听山难得的多了那么点兴致,他坐在桌子后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过来。”

秋蝉可不上这个当了!上回燕听山这么看他,反手就让他摸了那个!

“我、我不过去!”秋蝉涨红了脸,一边往门口跑一边想理由,最后掷地有声的喊了一句:“我们还没结婚呢!”

秋蝉喊完之后扭头就跑,压根都不敢看燕听山的脸,但是他在跑出去的时候听见了燕听山的低笑声。

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燕听山拿起那碗排骨玉米汤,低头啜饮了一口。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美味。

——

秋蝉前脚才刚跑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门才刚刚被他自己甩上,后脚腰上一重,一个火热的胸膛直接压到了秋蝉的后背上。

“你在下面和他说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久。”燕临渊的声音阴恻恻的从秋蝉的头顶上落下来,又酸又恼,还伴随着磨牙声。

很显然,燕临渊从隔壁卧室阳台跳过来,专门在秋蝉卧室里等着呢。

秋蝉看着自己刚关上的门,心里的小人儿简直泪流满面。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你们燕家人一个比一个无耻!

“没说什么。”秋蝉自然不敢提燕听山对他说的话,他怕燕临渊又发疯,所以他只提了秋叶:“秋叶说,想要恒源广场购买建筑材料的渠道,我没答应他。”

“不要掺和这些事情。”燕临渊的态度也与秋蝉一样,但是燕临渊却是从其他角度出发的,燕临渊说:“燕家对这个工程势在必得,燕听山最不喜身边人插手他的安排。”

秋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特别乖巧的点头说「好」。

漂亮可爱的心尖人就这么乖乖软软的窝在怀里,燕临渊一时间什么醋都忘了,只是抱着秋蝉不说话,不断地用下颌磨蹭着秋蝉的脑袋。

“我明天有点事情要去忙,大概要几天时间才能回来,秋蝉,你这几天乖乖的,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好不好?”燕临渊把头埋在秋蝉的脖颈上说。

燕临渊打算再去找沈独行一趟——秋家和燕家的婚约,他必须想办法破除。

“好。”秋蝉微微松了一口气,心说他也实在是经受不住这种身心考验了,毕竟正牌老公在楼下,绿帽小叔在隔壁,这水深火热的日子蝉蝉真的喘不过气儿来了啊!

秋蝉一点头,燕临渊就又低头蹭他的后脖颈。

秋蝉觉得燕临渊跟条精神分裂的狗似的,用狗脑袋蹭手顶人还不算,偶尔还会舔他咬他,等到最后跳阳台离开的时候,还会一本正经的说:“秋蝉,记得要克制,不要表现出太爱我的样子。”

秋蝉:我真的会谢。

您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爱你啊?

实在不行去医院治治吧,我出钱挂号!

等燕临渊离开之后,秋蝉才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疲惫的嫂嫂啊。

他回到房间内洗漱、收拾好自己后往床上一滚,临睡前顺手捞出手机,问了一嘴白晓。

“现在怎么样?”他其实更想问问白晓今天有没有被打屁股,但毕竟是多年好友,不好意思把【看热闹】这仨字顶脸上,只能迂回的打探一下。

白晓没回话。

以往白晓从来都是秒回的。

秋蝉想,白晓现在应该已经屁股红红啦。

吃了第一手八卦的秋蝉满意的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卷着被子准备睡觉,结果才刚一闭眼,手机铃声就骤然炸响。

秋蝉拿出手机一接通,就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阵兴奋的高亢声音。

“小蝉,你二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是秋母。

秋蝉心里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才刚窜上胸膛,就听见秋母如同连珠炮一样一口气突突出了好多话:“你二哥说,下个月可以带我去参加你爸爸的生日宴了,可以让我出席!到时候我可以坐在主桌的位置上,秋家人会和来参加生日宴的所有人都介绍我!你二哥说,只要你办一个小事就可以了!”

秋蝉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口狠狠地一抽。

他终于知道秋叶临走的时候冲他意味不明的笑的那一下是什么意思了,他不答应,秋叶就去找秋母,等秋母开了口,看他怎么拒绝。

“妈妈。”秋蝉过了好久才开口,他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艰难,气音一个一个的往外冒:“这件事情很难办,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电话那边的妈妈的声音骤然消失,两个人在电话两边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秋蝉才听见妈妈开口。

那是带着哭腔的恳求,顺着手机那头一点一点钻到秋蝉的耳朵里,又钻到大脑里,将秋蝉的脑袋搅和的一团糟。

“蝉蝉,你知道的,妈妈就这一个心愿,妈妈临死之前,就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秋家,你小的时候不能帮妈妈,现在你长大了,你来帮妈妈一次好不好?”

秋蝉只觉得心口憋闷,愤怒,各种情绪都在胸膛里压抑,最终都被秋蝉一点点压下去了。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妈妈对秋家有如此深的执念,但他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他唯一的妈妈,是从小把他拉扯大,一个人抚养他,费尽力气为他筹集学费的妈妈,就算是妈妈是错的,就算是明知道那样不对,就算是妈妈想走到空中阁楼上,秋蝉也愿意蹲下来,用自己的身体给妈妈铺台阶。

当初妈妈养他的时候,再难妈妈都走下来了,到现在,他也应该背负起妈妈。

“好。”秋蝉艰难的挤出来一个字后,又努力的调转话题问:“妈妈手里还缺钱吗,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点吧,你的病情有好一点吗?”

秋母犹豫了一瞬,小声说:“我,我最近想去一趟国外,据说国外有个先进仪器可以治我的病,但是要一百多万,秋家人不肯给我这个钱,你那里有吗?”

秋蝉当场说:“有!燕家人给我的,燕家人对我可好了,妈妈你别舍不得钱,有任何事情你直接叫我就行。”

秋蝉当场就给妈妈转了账。

电话那头的秋母笑得愈发开心,一口气夸了秋蝉好多次,反复叮嘱秋蝉一定要听燕家人的话,听秋家人的话,当个好宝宝,才能活得好。

等秋蝉挂掉秋母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秋蝉盯着黑下屏幕的手机,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答应妈妈的时候热血上头,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多,答应了之后才想起来,他到底怎么说服燕听山?

就燕听山那个脾气,是会被别人左右的人吗?

秋蝉越想越疲惫,最终在床上躺了半天,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秋蝉迷迷瞪瞪的爬起来去学校,他本以为今天还能看见燕临渊,但他起来的时候,燕家人都走了。

管家当时捧着早餐和秋蝉说:“燕总临时有个跨国会议,人已经走了,三天后回来,带您回一趟老宅,见一见老燕总。”

秋蝉记起来这回事儿了,之前燕听山和他提过的。

“好的。”秋蝉揉了揉困顿的眼,又问:“燕临渊呢?”

“三少说是要去找朋友玩,这几天都不在家,在学校那边也请假了。”管家有点遗憾的说:“所以,最近秋少爷只能一个人去上学,在家里也没人陪着了,好像有点孤单。”

秋蝉只觉得快乐来的太突然。

他一下子从祸国妖妃潘秋蝉的剧本中挣脱出来了,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纯粹愉快的大学生了。

“我记起来啦。”秋蝉说:“燕临渊昨晚确实说有事儿来着,咳,不孤单不孤单,走吧,我们去上学。”

——

学校这段时间也忙,秋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放眼望去,全都是来报道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生机勃勃。

秋蝉到练舞室的时候,还颇为难得的发现白晓早都到了,已经换好了练功服,正一脸严肃的做劈叉运动。

秋蝉讶然的凑过去,顺便往下看,问道:“你今天来这么早?”

屁股不痛了吗?

“痛。”白晓一接受到秋蝉的眼神,就知道秋蝉在想什么,他咬着牙,掷地有声的说:“但就算痛,我也要努力向上,拼搏进取!”

秋蝉默默地望了白晓一眼,说:“咱俩是十多年的生死兄弟,你跟我说一句实话。”

白晓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说:“昨天晚上秦延摸我屁股说我屁股不翘。”

好样的,这才符合你恋爱脑的人设。

秋蝉点头,起身,去了练舞室。

没有了燕听山与燕临渊,秋蝉的生活就变成了两点一线,格外简单,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迎来了周四,迎新晚会。

关于体校舞院的芭蕾舞表演名单这方面,虽然早早就定下了秋蝉,但秋蝉还是担心会被他的之前的事情影响,但幸好,并没有。

他们舞院的老师格外坚定的和他说:“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秋蝉,任何污蔑都不能掩盖掉你在舞台上的光辉。”

秋蝉被感动的当晚加练了两个小时。

——

周四那天,整个学校都洋溢在一片热闹之中。

迎新晚会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场,期间还有放烟花、走方阵、各种院系的人都上去表演。

舞蹈系的表演每年都会放到最后一个。

他们的迎新晚会最开始是在操场举办的,等走完方阵之后,就会去体育馆,体育馆大到出奇,特别是体育馆里的表演台,是一个三百六十五度都展露在外的舞台,当四周都暗下来的时候,只有舞台上会有那么一点光。

每一年舞蹈系的表演都是重量级的炸弹,有很多业内人士都会来看,甚至体校舞院的表演还会被称之为史上最平价的顶尖芭蕾表演——只要能混进学院里就能看到一群国内最有发展、最有前途、处于身体巅峰状态的青少年们带来最好的视觉盛宴。

因为是第二幕双人舞的参与者之一,所以秋蝉从下午两点钟开始就不喝水不吃东西,早早地换好了表演服,等在了体育馆的后台休息室里。

表演服是纯白色的,紧绷的裹着秋蝉的每一寸肌肤骨骼,细薄的腰身上被系了一个长长的拖地柔软缠丝带,直接拖在地上,他的头发被精心的打理过,脸上也上了舞台妆。

一般情况下,舞台妆都是十分夸张的,在脸上一涂,把人涂的惨白又浓烈,放眼望去觉得所有人都长了同一张脸,但秋蝉偏偏不一样。

再美的妆都压不住他的脸,他画上那些浓妆,就像是为午夜玫瑰勾上了一层金边,美到如梦似幻,只会衬得他越发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