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浪费可耻的精神,他捏着鼻子,喝光了杯子里的面包树汁液。
看不见太阳的地底,陀图伽人想出了利用地火的计时方法。
正午是一天之中地火最旺盛的时候,熊熊烈火几乎要把地表烧穿,从地底向外渗出幽幽的蓝色焰光。而等到幽蓝的火潮退去,地表逐渐恢复灰黄的本色,也就昭示着夜幕已经降临。
伊泽尔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地火的变化,不时还在羊皮卷上写画。
直到街角传来一阵欢快的锣鼓声。爱凑热闹的旅行者伸头往外望去,意外地发现主角好像有点眼熟。
伊泽尔记得自己在进城时,对面的出城通道发生了一点拥堵。一支商队的老板和两个伙计正急促地说着什么。当时他没细听,现在看来,那两个伙计竟是办了移民,在陀图伽定居下来了。这么想来,那时商队老板应该是在劝说他们一起离开吧。
只是不知道这陀图伽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来了一趟就舍不得再离开。
想到就去做,伊泽尔干脆地下楼混进前来恭喜乔迁的人群中。两个伙计被众人簇拥着,正说起自己移民的原因。
“我们商队条件太差了!老板总想着低买高卖,在相邻的城市间倒手还嫌赚得不够,偏要去横穿四月荒原——”
听众里不乏走南闯北的行商,听到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四月荒原的狼群可是出了名的。你们胆子未免太大!”
个高的伙计呸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他蹲下身,卷起同伴的裤管,露出的小腿肚上直接瘪了一块肉。
“各位看看,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过!”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
这个说他曾是被洪水从田地上冲走的农民;那个说他以前做助理的时候一天二十四伺候老板差点猝死;住他们隔壁的一户邻居更有意思,分别是同一场战争中的难民与士兵;还有个被哥哥卖掉的女孩子半路逃婚跑到了这里。
有人见伊泽尔一直不说话,便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他怎么来的?
伊泽尔微笑:“我只是个过路的旅行者。”
“哎呀,听着就不是个稳定的营生。”
“我读过一些旅行指南,挺有意思的。你也写吗?”
“我不……”伊泽尔试图插话。
“那些危险情节是亲身经历吗?真的有受伤吗?”
“结婚了没有?没有——那女朋友呢……”
他们七嘴八舌地指导着伊泽尔过去的人生,力图让他结束这种危险的漂泊生活。最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要论安全,世上哪里也比不过我们陀图伽。如果伊泽尔要写下一篇新物语,肯定找不到比陀图伽更值得传颂的城市。
旅行者狼狈地溜回来时,看见旅店老板也站在门口,望着街角不无羡慕地说:“是两个年轻人啊。时间也合适,刚好能赶上过两天的甄选,运气好的话能直接进内城。”
“内城跟外城差别很大吗?”伊泽尔好奇地掏出了笔。
“您这样非市民的外人是不能进内城的。我年纪大了通不过甄选也不行。”老板叹了口气,“听说内城的居民都住在统一分配的房子里,每天只需要完成上面安排的工作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既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分贫富贵贱。无所不能的金钱在那里都失去了作用。是全陀图伽最幸福的地方。”
“这样的幸福一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吧。”
“当然!”老板一脸严肃,“所以才有神圣的甄选!”他的目光落在伊泽尔手里的笔与卷轴上,“您既然说自己是个采风人,难道不正是因此慕名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