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同天来的那个年轻人叫小松,智力也有点问题,但比起那些只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爹妈名字家住在哪的人来讲,情况稍好一些,至少能表达清楚饿、累、害怕。
兴许是因为跟盛时同天来,小松对他很是信任,吃饭总跟在他身后。
小松就没盛时那么幸运了,前两天是下窑捡砖,窑还没有降温就进去了,烫得凉鞋带都烤化,粘在脚板上起了泡。于是又被分配去拉砖坯,一车砖坯死沉死沉的,显然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负荷,皮带深深勒进肩上肉里,不管他怎么使劲,脚步乱扑腾,就是一步都前进不了。
监工骂了几句,吓得小松脸都白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拉,可那车实在太沉,他拉不动,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车身一歪,砖坯掉出来一些。打手怒了,顺手抄起半块砖就往他头上砸去。
咚的一声闷响,小松被砖头迎面拍上,他吓傻了。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哭,瑟瑟发抖地蹲下去,一头一身的灰遮盖不住身上的血道子。
盛时看不下去了,他弯腰扶起小松,低声道:“你在前头拉,我给你后面推。”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脸上就挨了一鞋底,“哟呵,你还替他干?”
盛时被打得脸向一边偏去,嘴里顿时就有血腥味弥散开来。紧接着又是一鞋底抽过来,“谁让你停的?你自己的干完了?要不你跟他换换?”
盛时抹了抹嘴角,懦弱地拖着步子回到垒砖的队伍里去。
第六天夜里,小松开始发起烧来。
他嘴里呜呜叫着什么,声音奇小。这天夜里下起了雨,因此不到十点就收了工,“宿舍”里,工人们或坐或卧,间或向小松投来一眼,但那眼神是麻木的,没人问一句他到底哪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