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在万春亭召见,又开始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意,要不然为何偏偏选这,万春两个字总觉得似有暗指。
难道皇帝真的是要······,可是那天皇帝的态度又?
“夫人,到了。”
内侍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有内侍高声唱名通报,里面传来召的声音。
“夫人,请。”
柳如是摸了摸发烫的脸,犹豫了下还是最终迈进了那个月亮门。
盛夏的万春亭,依然被繁花绿叶包围点缀着,皇帝就在亭中。
她硬着头皮过去,躬身行礼。
朱以海对她点了点头:“坐。”
“钱谦益跟朕装疯卖傻,朕很不高兴,所以今天叫夫人来,是想让夫人跟他转达几句话,该来的挡不住,不如顺其自然,若是能够识趣配合,朕也会念点旧情。”
“朕现在给他两条路,一条是继续跟朕装疯卖傻,其结果就是他钱谦益跟钱氏满门抄斩,这是欺君下场。”
“若是他能配合,那么朕只处置他一人,钱家直系三代去安南,九族其它人去西域、黑龙江等地屯垦,虽然钱氏的官职爵位、家族财产保不了,但性命无忧,而且朕给他们发还百之一的财产,让他们可以在流放地重新置业安家,除了三代限制不得科举从军为吏不得迁回内地,其余的不限,仍为在籍百姓。”
“二选一,今天朕便要结果。”
柳如是没想到叫她来就是这事,她怔怔的有些出神,良久才道:“陛下还有何事需要臣妾做的?”
朱以海对她直言:“朕与你同年,知你出身不易,半生艰苦,最后从了钱谦益也算是遇人不淑吧,听说当年鞑子南下渡江,你曾拉着钱谦益去投湖自尽,结果你投水了,他却说水太凉把你拖回去了,就凭这,夫人也值得朕的尊重。
朕知道钱谦益想卖妻求全,可朕敬重夫人。”
“朕会特赦夫人和令媛,并从钱氏产业中给你们留一套宅子和一个田庄供养······”
朱以海说完,起身便走了。
独留下柳如是一人坐在万春亭里发呆,来时的那种胡思乱想各种纠结都是白瞎,只是这次却不像第一次被拒绝时的那般羞辱感觉,反倒是多了几分释然,甚至是感激敬重。
在侍卫的护送下,柳如是去了太医院,见到了钱谦益,他披头散发,浑身骚臭,甚至双手抓着粪便在墙上涂鸦······
看到他这个样子,柳如是皱起了眉头,忽然对这个糟老头子非常的厌恶。
她上前,钱谦益看到她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却假装不认识他,继续装疯卖傻。
她离的远远的,禁卫将军直接把其它侍卫叫开。
就剩下两人。
钱谦益还在装,柳如是静静的看了会,最后上前了几步,离的还有数步便停了下来。
“我刚去见过圣人了。”
钱谦益手停下,眼中满是悲愤。
“圣人早知道你是装疯,给你两个选择!”柳如是声音很冰冷,面前这个浑身骚臭的糟老头子,曾经是她满眼的爱。
“一切都逃不过圣人法眼的,你装傻卖傻下去也不是办法。”
钱谦益盯着柳如是,这个十里秦淮河上最有才情而美丽的女人,现在却嫌弃的站的远远的。
果然是另攀上高枝了。
“十几年同床共枕,却敌不过这春风二度吗,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你也这么迫不急待的要我去死吗?”
“你心里就没半点旧情吗?”
柳如是不想解释。
“陛下说,会让我们女儿与我留下,还会留一处宅子和一个田庄。”
钱谦益怒了,他扬起手里的粪就往柳如是掷去,柳如是惊叫一声慌乱逃避,干脆头也没回的跑开了。
钱谦益愤怒的举着满手粪追逐,却在院门口被禁卫拦下了。
送柳如是来的禁卫将军手按着刀怒喝一声,将他镇住,“钱谦益,你选好吗?”
钱谦益定在当场,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最终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他抽泣着,也无比的绝望着。
看着远远躲避着他的柳如是,万念俱伤的钱谦益最终也只得选择了第一条。
“选好了?”
钱谦益点头。
“那就请去沐浴更衣,然后移步大理寺受审,好好配合调查吧。”
钱谦益抵下头,眼里没了半点色彩,这一刻,他差点真疯了。
那位禁卫将军却一点也不同情可怜他,“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将军带着嘲讽的念出这首诗,这老家伙早该被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