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夏黎桐猛然咬紧了牙关,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内心告诫自己,要保持礼貌。

冷静过后,她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请你好好保管我的刀,它比你重要。】又说,【明天就不麻烦你去学校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家。晚安。】

周五清晨,夏黎桐起得很早,七点多一点就到了班。七点半才开始早读,所以她到班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来几个学生。

此时已临近期末,正处于考试复习周,她虽然是个美术生,但倒也不是个举着搞艺术的大旗而放弃文化课的纨绔子弟,因为她心里清楚,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是没有竞争力的,她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十全十美、八面玲珑的人,不然怎么步步为营?怎么报复陆兆铭?他儿子陆靖就先不说了,女儿陆沁可是和她在同一个学校里面读书,要是不能全方位碾压她,怎么才能把她气死呢?

还有陆兆铭的那个老婆,可真是处处爱攀比,每次来学校接陆沁的时候都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还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恨不得把“我绝对比夏秋白那个贱人好看”这句话写在脸上。

但是夏女士根本不在乎她呀,因为夏女士即便是披身麻袋站在路边,颜值和气质也能够轻轻松松地吊打她。

夏黎桐正是捏准了陆沁她妈的心理,才会精准狙击:不是爱比么?那就来吧,你比不过我妈,你女儿也比不过我,气死你。

可以这么说,她努力学习压根就不是为了前途,而是为了能够行至巅峰碾压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而且,没文化在哪个领域都吃亏,所以她必须要提升自己的底蕴和修养,用来巩固自己的美貌,当一个内外兼修的大美女。

收拾好书包后,夏黎桐就把英语书拿了出来。开始背书之前,她先在心里小小地自我谴责了一句:现在社会竞争这么大,就是被我这种疯子卷起来的吧?

自我谴责完之后,立即进入背书状态,专心致志、大卷特卷了起来。

她的同桌是个男生,来的比较晚,一直到了七点二十五,她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不知不觉间,空位上有了人,但由于夏黎桐背书过于投入,也没注意到那人到底是谁,甚至都没意识到身边已经有人了,直到那人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散开些许,分出一小部分看向了身畔。

竟然是苗绘。

距离她上次见到苗绘,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拍裸/照”事件发生后,候铭、周航以及马东泽三人一起被学校处分了,但为了保护女孩子的声誉,所以学校只是低调的处理了这件事,悄悄记过的同时,要求他们三人停课两周,回家反思。

但谁知道苗绘竟然也跟着回家了,整整两周没有在学校里面出现过,今天突然出现,夏黎桐不禁有些诧异,但也仅有一点而已。

她也没有率先开口,神色冷而淡地看向苗绘,等待着她先开口。

苗绘怯怯地看着她,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谢谢你。”

夏黎桐并没有回答“不客气”或与之类似的场面话,她觉得苗绘就是应该来找她道谢,她就是欠了她的人情,道谢才是礼貌且理所应当的行为,这声“谢谢”她受之无愧。

“知道了。”她收下了这声道谢,随即就把目光收回了,重新看向了英语书,态度冷淡又疏离,送客的意味明显,因为她和苗绘不熟,也不打算和她熟;她在学校里面没有朋友,也不需要交朋友;她只希望苗绘赶紧走人,别来烦她。

苗绘却没有离开。

教室里有一半人在早读,一半在干闲事儿混时间,下课铃忽然打响了,气氛越发喧闹,乱的夏黎桐心烦……她还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们班里明明只有二十几个学生,却能乱成菜市场?

背书的兴致被打断了,她叹了口气,合上了英语书,准备去教室后面接杯热水,然而她才刚拿起放在桌角的保温杯,苗绘却又忽然开了口:“其实我早就想来学校了,我妈不让,她觉得丢人。”

夏黎桐微微蹙眉,终于又给了她一个眼神。

苗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为自己鼓足勇气,但开口时,声音还是胆怯低微的:“我爸想报警,但我妈不让,说我被人拍了那种照片,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会被家里亲戚指指点点,我爸本来还挺生我妈的气,觉得她想法落后、说话难听,铁了心地要追究到底,但是后来,侯铭他们仨每家给了我爸三万块钱,这事儿算是了结了……”越说,她的脑袋埋得越低,不知是在无地自容还是在压制情绪,本就低弱的嗓音开始颤抖、哽咽,透露着难言的委屈,“他们说,让我等两周再来上学,就没那么丢人了……”

夏黎桐并不震惊,甚至没有愤怒,她做不到与别人同仇敌忾,更做不到共情。比惨的话,她的人生不比谁轻松,凭什么让她去同情别人?她那点为数不多的同情心都是留给自己的。

再说了,世道本来就是不公且苛刻的,苗绘父母的行为准则完全符合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没什么好去谴责的,因为世界上这种人太多了,要是都去谴责一遍,她岂不是要累死?而且,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么?她又不是孟西岭,没有菩萨心,怎么能够指望着她去慈悲为怀呢?

她只是一个听众,安静地聆听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同时在心里做做有趣的分析:有这样一对卑劣又见钱眼开的父母,苗绘的老实和软弱也是正常的,爸妈没给她底气。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但她也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反抗?”

苗绘抬眸,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反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