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砖红色的瓦片摇摇欲坠、命悬一线,却又在苦苦挣扎、苦苦坚守着,简直就是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们的真实写照:想活,又痛苦;想死,又不甘心,又恐惧坠落那一刻的绝望感,只好不停地自我消磨、内卷。

她是真的想从高台坠落,摔个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你、也是瓦片么?”夏黎桐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像是在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她身后的米璨。

米璨的回答是:“我是瓦片,也是玻璃球。”

这时,夏黎桐才注意到画中的桌面上还放置着一颗玻璃球。一颗气定神闲的玻璃球,岿然不动、冷眼旁观地注视着瓦片的挣扎。

这不就是孟西岭么?

夏黎桐不禁发出一声了嗤笑,又开始阴阳怪气:“好一颗漂亮高贵的玻璃球,人家苦生苦死,它倒是怡然自得。”

米璨却说:“瓦片虽然是悬空的,但玻璃球又何尝不是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平衡?”米璨又苦涩一笑,“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没有人是轻松如意的,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而已。”

夏黎桐神色一僵,哑口无言。

对啊,玻璃球的本质和瓦片一样,也是一摔就碎的。它浑圆光滑,看似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但却岌岌可危,稍有偏颇,就会无法遏制地从桌面上滚落,从高台上摔下,然后落得个粉身碎骨。

玻璃球不是孟西岭,孟西岭根本不就在这幅画中。孟西岭活得轻松自如,自小就是富贵命,处处高人一等,哪里懂得芸芸众神的苦?

她不服气。

凭什么他把她害成了现在的模样,却依旧可以春风得意呢?他应该接受惩罚的,他应该尝遍她所尝受过的苦。

她也不要再继续当狼狈的瓦片,被人指指点点、施舍同情,她要当就当玻璃球,虽然也是辛苦维系人生,但好歹看着漂亮,掌握着主动权,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能拉着瓦片当陪葬。

她忽然就想通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大不了同归于尽。从那之后,她就不再顾及自己的自尊心,不再顾及世俗的一切,她就是要活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要让所有得罪过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孟西岭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位——

就你,一个害苦了我的活菩萨,凭什么可以万事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干得第一件事,就是花钱雇了个演员,把孟西岭和盛弥拆了——呵,还想结婚?你想得美。她见不得他那么幸福美满,只要她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拥有一段完整的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她就是要毁了他的人生。

后来,她就开始一步步地接近孟西岭,步步为营地把他“圈养”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他再去接近任何一个女人。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享受把他掌控在自己鼓掌之中的感觉。

现在想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孟西岭。可能爱也可能不爱。反正最初是没有爱的,没有男女之情,后来为了迷惑他、勾引他,自己也不得不付出感情,这样很容易就会把自己也迷惑进去。

不过爱不爱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根本不在乎爱情,她只是想报复孟西岭。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立即把孟西岭推进地狱,因为她还需要他。

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要物尽其用。

夏黎桐脱掉了蔽体的浴袍,横躺在了铺陈着墨绿色丝绸薄毯的床垫上,腰肢纤细柔软,修长的双腿优雅伸展,一手支头,一手自然放置身前,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如同柔顺的水流一般聚集在了她手肘旁边的薄毯上。

在小型聚光灯的照耀下,她身下铺陈着的墨绿色薄毯微微地泛着流光,越发映衬着她的肌肤如雪般洁白无暇,白到发光。

任是米璨画遍了人体写真,也难免会为了眼前的画面心动。

是的,她竟然在为了一个女人的心动,甚至心跳加快、脸颊发烫。因为眼前的这位少女的实在是太完美了,无论是身材曲线还是身形比例都是她至今为止所见到过的最完美的。她纤细又丰腴,清纯又魅惑,可谓是寸寸诱人。

米璨突然有了个新奇的想法:“我想在你的锁骨处画一株梅花。”

夏黎桐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说:“画海棠吧。”与此同时,她又想:如果画出来效果好的话,她就去文一朵海棠在身上。她要永永远远地和小棠在一起。

她们发过誓的,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由于夏黎桐的要求高,米璨这一画,几乎画了一整个通宵,直至第一天早晨日出东方,她才堪堪画了个大概,虽然剩下的细节部分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强修饰,但已经不需要夏黎桐继续当模特了。

当了一晚上模特,夏黎桐也累的够呛,穿衣服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搓搓地想:以后再画人体写生,我一定要给模特加钱,真是怪辛苦的。

临走前,夏黎桐给米璨留了个地址,让她完工之后直接把画邮寄过去。

夏黎桐也没有给她妈打电话,而是自己打车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时间刚过早晨七点半,她妈夏秋白正坐在餐厅吃早餐。

“画完了?”夏秋白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回家,有些意外,立即放下了碗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快步朝着门口走一边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吃饭了么?”

夏黎桐一边换鞋一边说:“没吃呢。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打电话。”

夏秋白:“你不回家我也睡的不踏实呀。”

夏黎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夏秋白无奈,叹了口气,又问:“小布丁去哪了?阿姨说你昨天出门的时候把它带走了,怎么没跟着你回来?你把人家扔哪儿去了?”

夏黎桐都有些想笑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人家么?怎么现在又开始念叨了?”

夏秋白没好气:“那也是我养大的狗啊,你说说它的吃喝拉撒我哪样没管过?”

再不喜欢,也是有感情的呀……

夏黎桐倒是有些愧疚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把它留在孟西岭家了。”

夏秋白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急切又气恼:“你又去找他了?谁让你去找他的?”

夏黎桐知道她妈最反对的事情就是她和孟西岭接触,她想让她和孟西岭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怎么能够放过孟西岭呢?她要把孟西岭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堕落成瓦片,和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