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临川侯问林予礼:“这事,你怎么看?”
林予礼肃声:“窦九郎实非良配,窦家亦是欺人太甚,这样的姻亲不要也罢。”
临川侯神色难辨:“你当知如此一来,与窦家势必反目成仇,窦家宁国大长公主不足为惧,却还有两门好亲戚,如梁国公府,大权在握又简在帝心。”
“祖父,我等儿郎习文练武,是为一展抱负也是为封妻荫子,若需要牺牲女眷交好权贵,还有何面目在朝为官,倒不如脱下这一身官袍回家当田舍郎。”
临川瞬间沉下脸,冷声:“你是在指责我吗?”
林予礼不慌不忙躬身:“孙儿不敢,孙儿知道祖父是为家族长远计,只是孙儿觉得,名利场中周旋,岂能面面俱到,难免要树敌,端看得失。在大姐这桩事上,首先是窦氏欺我林氏太甚,种种行径一旦外扬,便是窦九郎负荆请罪,我林氏也难免落下软弱可欺之嫌,唯有和离方能显林氏傲骨,挽回颜面。
其次若我们不作为,大姐未必不会再自寻短见,外人会怎么说?会说林家畏惧窦氏宁肯逼死自己的孙女也不肯与窦氏决裂。且还会寒了诸位妹妹的心,妹妹们都会出嫁,也可能遇人不淑,若她们认为家族不能为她们撑腰,又何谈让妹妹们心系家族。人心涣散,家族难昌。”
临川侯暗暗心惊,之前他不同意和离,并非不敢和窦家撕破脸,他只是觉得犯不着为了林元娘与窦国公一系交恶。可听了林予礼一番话,方觉自己想浅了,到底是崔相一手教出来。
望着芝兰玉树的嫡长孙,临川侯深觉可惜,一直以来,他都抱着崔相爱屋及乌之下让长孙娶崔氏女的希望,不奢求崔相独生爱女,侄女便可。师徒情谊到底不如姻亲更牢靠,如此一来,长孙的仕途会更加顺利。为此他婉拒了好几家中意长孙的高门显贵,谁想到一时不察,让老大那混账东西自作主张定下外孙女。
想起外孙女,他又想起在水榭边,崔劭多看了好几眼,和他说话时,余光尚且往外孙女离开的方向扫了几眼。似崔劭这样备受青睐的世家子弟,本该最懂避嫌。临川侯暗骂林伯远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平声道:“你说得倒是在理,既如此,便遂了元娘的意,允她和离吧。”
林予礼面露笑意:“多谢祖父。”
临川侯跟着笑了笑:“和窦家的交涉就由你来吧,林家早晚要交到你手里。”长子离谱,幸好长孙靠谱,不然嫡弱庶强,乱家之象。
林予礼正色:“祖父放心,孙儿会小心行事,尽量减少负面影响。”
临川侯嗯了一声,想起江嘉鱼:“淼淼那你多留意些,别让她想窄了,”说到一半他摇了摇头,“是我杞人忧天了,她那性子且想不窄。”声音渐渐低下来,“倒是看走了眼,她模样不像她阿娘,平日里瞧着柔弱温婉,骨子里倒是像极了她阿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听听她对元娘说的那些话,捅死窦九郎,豁出去闹,大不了一个死……透着股狠劲。
林予礼垂了垂眼睑,姑且就当是赞美吧,虽然他知道祖父跟姑母关系十分紧绷。若不是碍着父亲,姑母和林家老死不相往来都是轻的,最大的可能是反目成仇吧。
江嘉鱼真的病了,淋雨,加上心情大起大落,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热。她自己感觉到了,但是她没吭声,浑身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江嘉鱼就在想,烧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
亏得贺嬷嬷桔梗她们都是心细的,知道江嘉鱼体弱经不起折腾,一直留意着,立马就发现她的病态。
贺嬷嬷高声:“快,郡君起热了,拿凉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