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何时何地都不缺揣摩上意的人。
五月十五白马寺那一幕看在眼里,四皇子身边的何太监不等四皇子说什么,已经悄悄命小太监去打听,打听清楚之后,更加坚定了主意。
于是瞅准四皇子又捏着那只荷包出神时,何太监壮着胆子提起林七娘,觑着四皇子没有浮现不悦的脸,更没有出声打断。何太监添油加醋把林七娘的身世遭遇说了出来,末了,还情真意切地喟叹一声:“林姑娘当真是个可怜人呢,幸好她知道藏愚,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
这话又一次击中四皇子的软肋,生母不受宠,出生有瑕,兄弟姐妹明里暗里瞧不起他欺辱他,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他也只能藏愚守拙。直到兄弟越来越少,他的日子方好过起来。
正如吕嬷嬷所料想的那般,相似的经历让四皇子对林七娘生出怜惜,尤其林七娘还是那样貌美到令人过目难忘的少女。
年少则慕少艾,四皇子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人。
何太监渐渐安下心,一边观察着四皇子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林姑娘每逢五都会前往白马寺为生母烧香祈福。”
纠结数日,四皇子在一十五当天前往白马寺,再一次巧遇林七娘。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巧遇是何太监的安排。
配合着何太监的小动作被引开的吕嬷嬷暗赞一声,送上门的哪有辛苦求来的珍贵。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心里七上八下的吕嬷嬷才重新见到林七娘,碍着周围还有灵玉几个外人在,她不方便直接问,只能以眼询问林七娘。
林七娘对她浅浅一笑,身边人都被引开,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跪在蒲团上。那位四皇子终于现身,手里还拿着上次她故意丢下的荷包。
亮明身份之后,一会儿提到雪姨娘,一会儿提到他自己的生母婉嫔。
东拉西扯到最后,问她可愿意出孝后,做他的侧妃。
呵,男人。
林七娘讥诮般扯了扯嘴角。
嘴上都是情意,心里都是色意。
表姐曾说,她对公孙煜是始于皮相,合于性格,长于人品。
可四皇子才第一次见她,第一次说话,何曾知道她的性格人品,便谈及谈婚论嫁。
说到底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皮相。
都说皇帝和三皇子贪花好色,视女子如玩物。
本质上而言,四皇子和他的父兄一样,都把女子当做玩物。
林七娘将四皇子斥责了一顿,直把他说得面红耳赤,旋即转身离开白马寺。
白马寺门口那一段路崎岖难走,因此马车都是停在几里外的半山腰驰道上。这段路普通百姓靠步行,富贵人家可以花上十个铜板雇山轿,更讲究的人家则坐自己的软轿。
吕嬷嬷随手招来一顶山轿,两个健壮轿夫兴高采烈越过旁人小跑上前,还拿汗巾擦了擦中间的椅子。
林七娘坐了上去,回望一眼肃穆庄严的白马寺,帷帽下的眼眸漾起一抹冷笑。人性本贱,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越得不到越念念难忘。
行至半路,两个轿夫毫无预兆地斜冲进右边密林,身后的吕嬷嬷大惊失色,大喊一声:“站住!这可是临川侯府林家
的姑娘!”
跟出来的八个护卫急忙追上去,吕嬷嬷带着灵玉等丫鬟婆子也紧随其后。
一进树林,斜刺里又冒出来十好几个蒙着脸的魁伟壮汉,拦下了吕嬷嬷一行。
那两个轿夫趁势停下,不等林七娘起身跑,就一把揪起她扛在背上,左腾右挪灵活穿梭在树林里,眨眼间就把吕嬷嬷一行人甩得不见身影。
看不见林七娘之后,吕嬷嬷急得直拍大腿,林七娘归顺之后,暗中的人便撤走了。毕竟林七娘一个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难得出门也都带着帷帽,还有一群丫鬟婆子护卫,没必要再暗中派人,也容易叫四皇子的人察觉。
哪想到真出现了意外!
这伙子都是什么人?抢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默契,还个个身手不凡。
被掀翻在地的吕嬷嬷望望逃之夭夭的歹徒,再看着横七竖八躺着地上的林家人,又急又慌,呼喝:“起来啊,都赶紧起来!你们几个回侯府报信。你们几个去山下找郡主,还有……”
不等她说出不许声张免得坏了名声,就见四皇子一行人疾步赶来,凝声问:“你们家姑娘呢?”
“有一伙歹人掳走了我家姑娘,往那边去了他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头皮血流的灵玉哭哭咧咧指向东边。
四皇子立刻带着人循着草木折痕追上去。
掳走林七娘的这伙人都是三皇子招揽的游侠儿,专职帮他搜罗民间美人,威逼利诱不成功之后,就会帮三皇子强抢民女,藏匿于外宅之内,供三皇子淫乐。
三皇子从游侠儿口中得知四皇子和女子在白马寺私会,那女子容色还不逊色于萧璧君,就冥思苦想怎么利用这件事打击报复四皇子。
打小三皇子就看不起四皇子,没少欺负他,一个胡姬所出的杂种,搁几个重视血统的世家里,连庶子都做不得,只能当奴仆。
也就父皇儿子少,才让老四抖了起来,靠着装模作样踩着他博了贤名,得陇望蜀妄想和他争夺皇位,一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竟敢跟他抢!
三皇子来回踱步,第一个念头是捅出去,让温氏看看老四私下里的德行。然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女人罢了,温氏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和老四分道扬镳。父皇后宫多少女人,就是登基前都有好几个,何曾见过谢氏因此为谢皇后出头,说出去丢人的都是谢氏。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女婿的房里事,又不是宠妾灭妻。
三皇子摇头否决,忽尔计上心头,老四敢跟他抢皇位,那他就抢他的女人,被戴绿帽对男人而言可是奇耻大辱。
越想越刺激的三皇子急声:“去,给我带回来。”
狗腿子迟疑不决:“那是临川侯府的姑娘。”
三皇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他不敢得罪世家豪族,却不会怕一个根基浅薄的侯府:“区区一个一流侯府罢了,本皇子还会怕他们不成,晾他们也不敢为了个不得宠的庶女得罪本皇子,回头再给个庶妃的分位,指不定他们心里多乐呵。就算他们不识好歹,闹开来,丢脸的也是他们,本皇子大不了被父皇关上几个月。”
经验丰富的三皇子不以为然,畅想着之后如何羞辱四皇子。
这伙子人跟着三皇子欺男霸女惯了,强抢官宦之家的姑娘这
种事又不是没干过,闻言不再犹豫,立即行动起来。
被抢走的林七娘,以头朝下的姿势趴在健壮男子的后背上,她一边作势惊慌挣扎呼喊,一边攥紧藏在掌心里的金簪思索对策。
是谁?
刚分开的四皇子不像是会用这种招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