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其实这种内宅之事,理当女眷出面,可林家的女眷,老耿氏大耿氏小耿氏都是糊涂人,祝氏辈分低身份也不够,所以只能临川侯自己出面。

既不是低人一等,又占着理,临川侯话就说得比较不客气了,直把窦国公臊得老脸通红。

过犹不及,临川侯叹道:“老亲家,你说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做梦都想不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家元娘竟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在家里,我们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曾动过她。家中老母听罢,当场就撅了过去。老亲家,你也是有孙女曾孙女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只怕你也跟我似的,真是恨不能,恨不能……哎。”

恨不能锤死那王八蛋,窦国公不由自主地补上那后半句话,脸上更加臊得发烫:“是我之过,管教不力,亲家你放心,我定用家法好生修理九郎,堂堂男子汉,岂能对媳妇动粗。”

窦国公浑身不自在地送走临川侯,一起随着临川侯离开的还有要回去给老耿氏‘侍疾’的林元娘。

这么大的动静,宁国大长公主当然被惊动了,还在想为着什么,竟然让临川侯这个当家人亲自出面带走林元娘。

一旁的窦凤澜俏脸微微发白,她怎么都没想到,祖母会为了她一番话把大耿氏叫来发作一通。随便想想都知道,大耿氏回去后肯定要质问江嘉鱼和林五娘,一问之下自然真相大白,可再怎么也不至于让临川侯亲自出马吧。

正当她惴惴不安之际,面色铁青的窦国公进了门,见窦凤澜也在,当即呵斥:“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讥笑林家是浅薄之家,还被林家和留侯府的世子听了去,好好的亲戚,让你一张嘴就把情分坏了。”

宁国大长公主惊愕看向窦凤澜。

窦凤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窦国公又责备宁国大长公主:“你也是,不说对错,晚辈口角罢了,又是把林侯夫人叫上门,又要求人家带着孙女外孙女上门道歉,你可真是威风,皇后娘娘都没你威风。都是亲戚,至于做的这么过吗?”

宁国大长公主板着脸硬邦邦道:“我没要求,她自己提的。”

“她提你就应,她乡野出身没见识,你也没见识不知道轻重尺度。你这样踩林家的脸分明是奔着结仇去的,咱们家现在也就这几门亲戚还拿得出手了,你是打算都得罪光?”

宁国大长公主勃然大怒:“你还好意思说,倘若你有祖父阿翁一半的本事,窦家何以落到这般田地,以至于连个泥腿子都敢上门发难。”

窦国公呆了呆,随即勃然大怒:“我是没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倒是你,一口一个泥腿子,你们杨家和我们窦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当了公主,真把自己什么出身忘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凤澜这丫头就是跟你学坏的。你狂,继续狂去,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我看你怎么狂!”

气不过的宁国大长公主抓起茶盏扔过去:“用不着你操心,这个家你没操过半点心,现在也轮不到你跳出来指责我,有本事从此以后你来掌家!”

窦国公险险避开茶盏:“你!”想硬气一把,却没那个底气和担当,只能长袖一甩,丢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旋身怒气冲冲离开,管教窦九郎的事早抛之脑后。

宁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废物!若我为男子,还用得着指望你。但凡先帝在,我又何至于受这窝囊气。”想起先帝与公爹俱在时,那些风光岁月,宁国大长公主悲从中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仰望她的那些人慢慢俯视她。唯独那大耿氏身为侯夫人,却对她卑躬屈膝战战兢兢,恍惚之中,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长公主。

窦凤澜缩着脖子,只恨自己不能隐身,冷不丁听见上头传来一道冰冷怒声:“七娘!”

惊惧交加的窦凤澜噗通一声直接跪下,涕泗横流:“祖母恕罪,孙女知道错了,孙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个糊涂东西,竟然被公孙煜看了个正着,你还怎么嫁进留侯府!”宁国大长公主愤愤拍桌,比起孙女骗她导致她出丑,她更在乎的是公孙煜。

“我会弥补的,祖母,”窦凤澜生怕宁国大长公主觉她无用了,便将她联姻其他门户,“其实这未必全是坏事,小侯爷不近女色,孙女好歹给他留下了个印象,坏印象总比没印象好,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宁国大长公主瞧着窦凤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若有所思,骄纵跋扈的美貌姑娘自有魅力。南阳年少时也是个骄纵跋扈的,还用马鞭抽过公孙良。公孙良还不是照样爱得跟什么似的,一等就是二十年,明明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然甘愿冒着被先帝忌惮的风险求娶身份尴尬的南阳。亲父子,总有些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