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野人,你怕了?”
“没、没有啊,我只是想起老爹了。”
“哎呀,别担心,你爹死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了,你不会再遇到他的啦。”
“对哦,有道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韩菱纱背着漆玉剑匣,与捧着箜篌的柳梦璃一道走在前头,云天河总是在路上停下来瞧瞧看看,有时候还跟田里的耕牛瞪眼较劲,一身素白的袍子用不了半天就脏得乌黑。韩菱纱和柳梦璃有时候回头一看,这人又消失不见,听到天空传来笑声,仰首望去,就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在云层下浮游。
韩菱纱见了他玩得一身脏回来总是气鼓鼓的,柳梦璃倒是很大度,还用法术帮云天河清洁衣物。
“梦璃,你别惯着他,这野人老是这么爱玩,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云公子天真纯朴,他的快乐想必很多,能和他一起走,我也觉得放松,再说他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因为和我们在一块儿,心里开心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才像个孩子。”
“什么是像个孩子,他根本就是个孩子。我算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族里的大人会这么讨厌顽皮的小孩,真是不让人放心。”
柳梦璃抬袖掩笑,“菱纱你是关心则乱。”
“哪有的事!谁会关心他啊?我恨不得,恨不得就把他扔在这儿算了!哼。”
柳梦璃暗暗观瞧,只见韩菱纱脸上冷漠,可眼角眉梢都是翘翘的,嘴上争辩两句,两颊便飞起粉霞,如何不是关心云天河的模样?她平日总是对天河爱答不理,可心思分明都挂在他身上。
也是,似云公子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儿家不喜欢呢?他谈吐粗笨,可心思却灵,言语虽拙,关心、爱护人心意是半分没有作假的。和这样一个有本事又懂疼人的男子在一起,远至天涯,俟之海枯,想必随时随地都是欢喜的。
“菱纱,我听书上说,人活一世,草木一春,佳期易逝,良人难觅,说什么扔在这儿不扔的,总归云公子还在身边,抓紧些好。”
韩菱纱闻言暗暗咬牙,便气恼道:“谁要和他一生一世了?不过是一个山上的野人罢了,有什么稀罕,梦璃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抓紧他好了!”
柳梦璃低垂眼睑,“菱纱,不要说这些意气用事的话,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谁也不能肯定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好。云公子对你情深意重,就算你舍得他,他又怎么会舍得你呢?至于我,虽然云公子是我心中期许的君子,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要多谢你们肯帮我,把我当一个朋友就好,梦璃已别无所求。”
韩菱纱听得心烦意乱,万般滋味竟一发涌上,她凝视着柳梦璃的模样,她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仍是美绝人寰,天上神女竟也思春,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是好,怨谁怪谁?怨云天河太花心?还是怪他太出彩?恐怕谁也怪不得的,倘若真要与人争,就必须承认,她韩菱纱喜欢云天河,但这种事情,别说是宣之于口,便是在心里想一想都是不行的。
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用道理讲明白,凡神剑之传人,通造化之枢机,观尘世之秋毫,洞九幽,明六界,阴阳真髓一剑尽述,生死大难坐忘即明,内炼参玄之心,外修绝伦之体,千难万难都能靠掌中三尺剑器分说,唯独是这句话说不得,说了便错。盖太阴无形,无其本体,亦无其名,有名者则非太阴。
绕来绕去,这么许多,韩菱纱便知自己心意,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只想继续装糊涂,最好能一直装下去,和真糊涂的云天河一起,迷迷糊糊厮守到死。
当下她们便不再言语,自八公山南麓,取东北山径,一路行至淮南王陵前神道,此处有兵卒把守,看守甚严,见她二女貌美,言语便颇有冒犯。
云天河此人不知飞到哪儿去,他是极放心韩菱纱的,有她在,也定能照顾好柳梦璃。
此时那兵卒言谈放肆,韩菱纱本就怒火中烧,登时冷笑一声,被她眸光所摄,那兵卒甲忽得大叫:“好冷!好冷!”忽得便闭过气去,却是受神剑目击之术,心关为太阴无形剑气所叩,神智昏瞑,只当自己在凭空坠入极渊,骇得直接晕厥。也是韩菱纱心存良善,不曾真个动手,否则剑气跳出此人灵台,化虚为实,刹那便能将人割作粉齑。
余下兵丁大呼“妖术”,两股战战几欲奔逃,那柳梦璃轻弹手中箜篌,众卒登时双目迷瞑,昏昏倒地。
韩菱纱脸上寒霜稍减,仍不解气,从背囊里取出笔墨,在这些兵丁的脸上花上许多大王八。柳梦璃使了个法术,消去这些兵丁遇见她们二人的记忆,免得醒来后不依不饶。
云天河飞得畅快,感应到柳梦璃的术法气机,顿时心急,纵一道金光回到地上,就看到韩菱纱在给倒在地上的兵卒们化妆,一个个画得神头鬼脸,他大叫好玩,也讨来笔墨,把这些不修口德的家伙们画成大花脸。
三人戏弄过戍卫王陵的兵丁,韩菱纱贼不走空,还顺道偷了人家的钱袋子,这才真正要进入地宫。
王陵土封牢固,并无门户,早几日,韩菱纱上山踩点,已掘出一个通道直达陵内,昨日她早早出门,一来习悟太阴练形之术,二来也是特意上山查看自己留下的密道,还借土灵珠法力将地道加固、拓宽了些。
上次来时她还有意避开了兵丁,这一回把兵丁都放倒了,更无人能管住她。韩菱纱这便领着同伴,钻地道进了王陵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