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这样,通天也不想金顶大仙因此太过得罪灵山,毕竟西方二圣就是两个老阴货,一肚子毒汁,金顶即便去天庭,也可以走得不那么如芒在背。
他靠近金顶大仙,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计谋,金顶听了之后,揉着下巴想想道,“我虽与那人有些交情,但也不过是限于灵山之上罢了。”
“你不知,他机警着呢,这些年许是怕人寻仇,轻易不下灵山半步,据说最开始来的时候,每日晚上都去给如来佛祖看门呢!”
通天听了,冷笑两声,“做我随侍之时,倒是没见他那般孝顺过!”
金顶“嗨”一声道,“比这个做什么!他脊梁骨给打折了,自己宁愿跪着,你让他做人他不做,他宁愿趴下来添人脚底板呢!”
通天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多宝……”
金顶就沉沉地叹了口气,“多宝那孩子可怜,这些年为了护着你截教弟子门人在灵山少吃些苦头,他把什么苦都自
己吃了……”
被卷来灵山的截教弟子门人,有骂他的,有咒他的,有理解他一番苦心但无能为力的,也有怨他的,多宝都自己默默受着,他每次在灵山见到多宝,都觉得这孩子要比上次见面消瘦憔悴许多。
若是通天不来救,只怕多宝也撑不得多久了……
通天轻轻长出了一口气。
金顶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等把孩子们接回去,好生养一阵子,金丹,灵气,都管够,很快就养好了!”
通天瞧着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又抬眼皮瞭了金顶大仙一眼。
金顶大仙头皮一紧,缩回手,很识时务地呵呵笑道,“我努力把那长耳朵给你带到玉真观来!”
通天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拍拍金顶大仙的肩膀,态度亲切地道,“那真是有劳啦!”
活爹!这就是活爹啊!
金顶无奈地长叹一声,摸摸自己怀中的一小坛子美酒,肉痛地道,“那你得再给我一坛子这个酒!”
没问题!菩提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坛子来,“给你俩!”
金顶大仙兴奋到鼻孔都大了三圈儿,“我明儿就去灵山拉关系,你放心,三个月内给你搞定,必定叫那长耳朵掏心掏肺地跟我做知己!”
通天自是知道他本事的,噗嗤一乐,“那我就等你好消息!”
金顶便撵他,“那你赶紧走,等我跟那长耳朵拉上关系了,我就催开我满院子的白山茶,到时候你再来!”
通天见他紧张,便也不多留,摇身一晃,又变成个小雪貂,对着金顶大仙拜一拜,便要离开。
谁知金顶大仙这吞了雄心豹子胆的,竟忽地扑上来,把那可爱的小雪貂揽在怀中,使劲儿揉了好半天,这才放开,手指挥动几下,撵小狗似的道,“快走快走!”
雪貂都给揉懵了:大胆!
气鼓鼓地出了玉真观,在玉真观大门上滋了一泡大的!
金顶大仙不愧是三界仙佛里的社牛达人,原本他看不上长耳定光仙,自然也不愿意花力气与其结交,平日里见着了,淡笑着打个招呼就算过去了,但接受了通天的主意后,金顶特意留神再去灵山闲逛之时,与定光偶遇几次,逐渐便热络起来,不过月余,果然定光便把金顶大仙引为了知己!
这多少也与原本金顶大仙见着他,都会笑着与他打个招呼有些关系,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出言讥讽,这对身份特殊的长耳朵来说,就是十分友善的好人了。
定光每日在灵山收获最多的,不是佛经给他带来的平静,也不是佛陀之位给他带来的尊崇,而是成吨的白眼。
又大,又白,又多。
暮春时节的某一日,金顶兴冲冲地来在山上,寻了定光,悄声道,“我搞到了好酒,正巧我观中山茶要开了,你今晚来不来,咱们借着月色,赏花饮酒,岂不妙哉?”
定光讶然,“金顶兄,如何……”
金顶叹道,“我不是瞧着这阵子如来佛祖不在,你在山上待得憋屈么,走吧,去我那里闲散一晚,你老这么心情郁郁,那可不行,若生了心魔如何得了,不若大醉一场,醒来把什么都忘了!”
定光眼眶一红,想了想,狠心道,“好,那我今晚就去找你!”
但是当晚,定光未曾去,只叫了小沙弥给金顶送了口信,说有事不能来。
金顶知道此人谨慎,一次邀约不来简直太正常了,拿了果子给那小沙弥,又摘了一只山茶花苞,叫他捎给定光,道,“看来这山茶今晚不能开了,甚为可惜,月色正好呢,这只花苞带给定光道友,叫他忙完了,白日里把玩吧!”
此后好几日,金顶都未曾再上山去。
这一天,定光便又遣小沙弥送信来,
问这一晚,可否来玉真观赏花?
金顶笑道,“这一日正好,山茶正要开呢,略一催催,便可盛放了。”
第二日,玉真观满观开满了洁白的山茶花。
当天晚上,菩提就化作一只麻雀,叮叮当当地敲响了金顶大仙的窗楞。
金顶大仙把他放进来,冲着供桌一努嘴,“喏,在那里了!”
小麻雀钻到桌幔里去,一眼就看到了给困成球的长耳定光仙,穿一身佛陀衣裳,双眼紧闭,僧迦帽歪带在头上,满口酒气,正是被那加了料的猴儿酒给迷晕了。
小麻雀仔仔细细地看了定光一会儿,钻出供桌,金顶大仙正捧着自己的酒坛子闻味儿,唉声叹气地道,“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山茶花,这么好的月亮,都糟践了!”
小麻雀幻成定光的模样,坐在那儿没好气地道,“等你去了天上,啥都有,别可惜了!我要用净魂术彻底搜一下他的魂,你在这儿帮我护法!”
金顶惊愕地道,“用这法子搜了魂,他可就傻了!”
幻成定光模样的通天冷冷一笑,“我都这般模样了,他傻了又如何?”
哦,那倒也是。
金光便守在一旁,瞧着长耳朵把长耳朵搜了个魂。
通天搜完魂后,脸色一片铁青,半句废话没有,就直接掐死了定光。
金顶大仙阻拦不及,焦急地低声道,“哎呀呀,你鲁莽,万一如来在他身上下了什么禁制,那可如何是好?”
下了禁制,人一死,如来必有感应。
通天冷笑道,“他在如来那里,已经没了价值,跟条蛆虫没有分别,你会在蛆虫身上下禁制?”
金顶大仙差点儿把刚喝下去的酒吐出来,摆摆手一脸厌恶地道,“没有就没有,你恶心我做什么!”
他指着定光脸色惨白的尸身道,“你赶紧把这个给我弄走嗷!”
通天指尖微弹,一点火苗落在定光身上,眨眼之间,就把他烧得变回真身,又只剩下了几块骨头。
通天站起身,伸出脚捻了几下,若无其事地道,“便宜他了,不过这点骨头渣子,就埋在你玉真观院子里吧!”
那张素日里怯懦胆小的脸,此刻冷酷无比,通天冷冷地道,“让他死了之后,也日日地瞧着,背叛了我也要来的灵山,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挫骨扬灰呀,挫骨扬灰么这不是?
到底那定光做了什么,竟叫通天恨成这样?
本想叫嚣他玉真观才不要埋脏东西的金顶收回自己的愤愤作态,小声儿地道,“你没事儿吧?”
通天忽地露出一个与定光一般无二的胆怯笑容来,轻声细语地道,“我出来久了,该回了,金顶道友,告辞,下次再来叨扰你!”
金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若不是那兔头骷颅还在地上骨碌呢,他真以为眼前这是定光鬼上身了!
太像了呀,不,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咋,紫霄宫还教这个?他也想学……
通天乜斜他一眼,与他约了动手的日子后,嘱咐道,“隐藏心音的护身玉一定要好生带着,千万莫生波折,若是那玉出了岔子,宁可行动不进行,你也不要冒险再与灵山的人接触,尤其是接引,到时候只叫你观中道童去通知我便好。”
金顶大仙自然点头应下,依依不舍地把“定光”送出玉真观后门,眼睁睁地瞧着他上了灵山,到了凌云渡,与接引行礼,过了凌云渡,一路直上灵山去了!?
接引那厮,果然没认出他真身来!
啧,这通天,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通天啊!
金顶心中对于玄门大兴,不免又生出了许多期盼。
他回了屋中,瞧瞧镜中自己秀丽清俊的容貌
,心说等回了天庭,仗着自己这张年纪尚幼的脸,不知道能不能求一求老君,拜在他门下做个关门小弟子呢?
嘿嘿嘿
金顶随便把定光仅剩的一点骸骨埋在自己观中假山下,连坑儿都没专门给他挖一个,每日里只提心吊胆地听着灵山上的动静,就怕“定光”哪一日被戳破实属假冒,到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放倒接引就生了乱子,那可就糟糕了。
好在一切平安无事。
到了与通天约定好的日子,金顶大仙先灌了自己一口加料灵酒,醉足了七日。
他观中童儿得了他吩咐,并不避讳,期间但凡灵山有人来找,那童儿便直剌剌地道,“我家老爷喝了一个叫七日醉的酒,睡了好几天哩,没醒呢!”
如此一来二去,接引也得着了消息,等金顶大仙捧着酒坛子去找他时,他心中没有产生半丝怀疑。
谁会怀疑那样一个赤诚诚恳的金顶呢!
谁会拒绝那样一坛灵气四溢的灵酒呢!
接引不能,接引抢了酒坛喝了半坛子,接引被放倒了。
金顶大仙心疼自己的酒,金顶大仙连忙喝了剩下的,金顶大仙也被放倒了。
听说金顶大仙来了灵山,便过来找他叙话的“定光佛”发现了两人的醉卧在凌云渡之上,喊了小沙弥把人抬到安全的地方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