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我们还不是听命令办差!”
小队正急得跳脚,破口大骂,“你这孬汉有胆地去找官老爷嚷嚷,冲我们叫唤个啥?”
汉子还要争执,潘美哈哈大笑着,硬拽着他走了。
一行六人折返回官道,继续沿着道路往西北方向走。
来到一处被大雪覆盖的野林边,四周没有外人,朱秀翻身下马,走到挑柴禾的汉子前,一脸揶揄地笑道:“张大哥这卖柴禾的可真是大胆啊!竟敢跟守城兵吵嘴!”
汉子朗声一笑,卸下肩上沉重的柴禾挑担,随手从枯枝上抓一把雪往脸上抹了抹,擦掉满脸锅灰,露出一张白净俊朗的面容,正是张永德。
“你们怎会在此?又是如何认出我的?”张永德朝众人抱拳。
朱秀道:“半月前,我在泾州接到开封紧急传报,知道开封城发生了大变故,担心朝廷对郭帅柴帅不利,这才匆忙启程赶赴邺都。”
顿了顿,朱秀笑道:“张大哥伪装得漏洞百出,稍微熟悉些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潘美撇撇嘴道:“哪有人抹锅灰只顾着抹脸,脸是黑的,脖子和手却是白的。还有你这乡下村汉,一身破旧冬衣,脚下却穿一双牛皮革靴,要不是满脚泥雪,这双靴子就能把你出卖喽”
张永德一愣,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果然如潘美所说一般。
一个卖柴禾的乡下汉子,怎么可能穿得起价格不菲的皮革靴。
朱秀含笑不语,要论跑江湖的经验,张永德自然是及不上潘美的。
“唉仓促之间疏忽大意,若非遇上你们,只怕我今日就得硬生生杀出潞州城了。”张永德苦笑着摇摇头。
“对了,张大哥怎会在潞州?”朱秀奇怪道。
“十月初,我奉郭帅之命到昭义军办事,大雪封城耽误了些日子,本想赶在十一月中返回邺都,没想到却突然听到开封传来惊变,我还被莫名其妙定为朝廷逆犯!
如今潞州满城张贴我的画影图形,我已经躲藏了好几日,今日才找到机会逃出城,没想到差点出了岔子....”
“不知四姐姐在何处?”朱秀一脸关切。
张永德奇怪地看着他:“老父病重,夫人半年前赶回阳曲老家照料,眼下还在阳曲。我已经想办法托人带信到阳曲,让她带着家中老小进山躲避,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朱秀恍然,原来张永德一家早早离开开封,难怪在那场血腥的政变里毫发无伤。
张永德娶郭威四女郭清为妻,两人成婚两年,夫妻恩爱,去年从蒲州回泾州途径长安时,朱秀曾经见过他夫妇一面。
“开封近况如何,张大哥可知道?”
张永德摇头,凝重道:“我只知道史弘肇、杨邠、王章叁大老臣被杀,岳丈和柴帅皆被定为逆党反臣,官家已经下诏,凡是追随岳丈者皆为反贼,如今邺都一带已经被封锁,开封附近也在调兵遣将。”
朱秀试探道:“开封城里情况,张大哥可知道?”
张永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朱秀叹口气,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来张永德对于开封事变,只知道前半段过程,不知道后半段的噩耗。
半月前,朱秀接到马庆密报,说是刘承祐召慕容彦超回京,就知道乾祐叁年的惊变已经拉开序幕,这才急急忙忙从泾州一路赶来。
沿途在蒲州又接到开封消息,刘承祐果然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高高举起屠刀,屠尽了郭威和柴荣留在开封的一家老小....
对于想要铲除辅臣,收拢皇权的刘承祐来说,这完全是一步把自己推向深渊的臭棋。
藏锋营在开封的根基,几乎被李业拔除干净,马庆和陈安死里逃生实属万幸。
开封离泾州太远了,水也深得可怕,朱秀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跳进去,也不敢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邺都,确保这场惊天剧变,能像历史上那样顺利首尾。
“走吧咱们绕道邢州,而后再回邺都!”
朱秀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晦暗,轻叹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张永德从朱秀神情变化间看出些什么,心中一沉,默默和史向文走在最后。
一行人赶到前方的馆驿,想办法为张永德弄匹马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