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山也不管那人是谁,他天生地不爱被人说道,下意识地回应道:“小崽子生点病,很正常,哪用你这个婆娘咸吃萝卜淡操心。”
等到人骂完,他才认清这声音的主人是隔壁的王大娘,王大娘早年丧夫,独自一人靠着卖红薯养着两个娃娃,家里条件却不比慈山家好,但是依旧时常接济慈家。只是这慈山是个极为混账的人,当下拿了王大娘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薯,揣在怀里,大摇大摆地往家方向走去。任由王大娘在后面怒骂,他是充耳不闻。
镇子西边,紧挨着乱葬岗,有一座院落,这便是慈山的家,慈山好吃懒做,但是却不信鬼邪,因此混了个官府看坟的差事,工作简单,平日要是有衙役送来尸首,慈山只管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慈山推门而入,但见儿子慈鹿果真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经过赌场一夜鏖战,此时的慈山早已经困乏难支,只想倒头大睡。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他鼻头一嗅,顿时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作呕,把刚刚吃下的红薯吐得干干净净。慈山往隔壁草堂一探,见到地上果然有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也不知道这尸体放了多久,露出的脚脖子早已经变得腐败不堪,发出恶臭,幸亏此时已近寒冬,若是夏日,恐怕这方圆十里都是腐尸的味道。
慈山怒道:“你这兔崽子,就知道犯懒,就将这尸首这样放着,老子要是再回来晚些,恐怕这屋子是不能要了。”说完,慈山拿起墙角的木棍,朝着床上的慈鹿猛地一砸。
慈鹿受这一击,来不及叫唤,被力道扫到地上,屋子里原本就不暖和,他又受了寒气,此时躺在地上,便宛如坠入冰窖,身体不住地发抖。
“你还赖着不起,是吧。”慈山见慈鹿躺在地上,不住哆嗦,心中没有半点怜悯,又是几棍子下去。他自认为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日里还算听话,但是时不时也会犯轴,这时,只需要用棍棒“稍加管教”,慈鹿终究会服服帖帖。
慈鹿躺在地上不起,慈山只当是儿子又犯了轴,他再敲打上几棍就好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次他半月不归家门,家中早已断了米粮,慈鹿多日未进一米,全靠喝凉水,吃树皮野菜撑着,又遇上数日暴雨,屋外大雨倾盆,屋内是小雨不断,可怜小小慈鹿就这样,连续数日饥寒交迫后,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前日,衙役送来尸体,见慈鹿在屋中,又知晓慈山将这挖坟埋尸的活早已经让自己这个小儿子做了,便朝慈鹿招呼一声,不等慈鹿回应,便走了。
地上,慈鹿依旧昏迷不醒,眼看他只知道进气,不知道出气,慈山依旧是狠狠地打着,一边打着一边骂着“讨债鬼”。
“住手。”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声音温婉,带着万分的担忧。
慈山听声识人,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慈素素,即便知道女儿素素是来护儿子慈鹿的,但是手中木棍却没有丝毫要放下的势头。
“砰”的一声闷响,木棍砸在慈素素的头上,慈素素被被砸趴在地上,却是一声不吭。慈山低身,抬起女儿慈素素的头,发现女儿的脸蛋并没有伤,才微微放心。
木棒从慈山手中脱落,他竟然也打的乏了,他斜着身子躺在椅子上,盯着女儿,慢慢地将儿子慈鹿抱到床上,眼神满是贪婪。旁人瞧见他这幅样子,只当是一个色令智昏的老地痞。
慈素素将弟弟慈鹿安放在床上,本想给弟弟煮点粥米,但找遍厨房,没发现一滴米,只见到锅中有几根老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