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比方舒雁有经验,见了这份简历,连连摇头,直说像他这样的长相,当了好些年龙套依然毫无起色,说明他要么演技真的不行,要么性格真的不行,连基本的拜山头进圈子都做不好。没有背景还想耍单帮,看样子也没抱上什么大腿,那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
由于他长得确实不太符合要求,方舒雁客气地回了他条婉拒的消息。哪知第二天就在剧组住着的酒店里,见到了蹲在酒店门口的贺深。
“你们是第一个拒绝我这种小角色,还会正式回信婉拒的剧组。”他说,看到她,短暂地惊讶了一瞬,而后不卑不亢地站起身,平静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角色都能演。”他说,“我自己过来了,不用剧组管饭。能争取一个五分钟的试镜机会吗?我昨晚决定过来之后,认真看了人物小传,我觉得这个角色我能演好。”
真正见到他时,比照片里给人的印象要好。眼前的人比照片上要大几岁,看上去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年的范畴,不知道是年龄确实到了,还是早早经历了过多生活的磨难,飞速显得成熟。
他眼中明显的戾气已经完全褪去,整个人透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的精明与沉稳。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眼神清澈而平静,还没有被现实压弯腰,依然站得端正。
方舒雁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想了一下,问他:“我要的电影主角心里是有希望的。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那种因为心里有火,所以眼里有光的感觉。你能理解这种表演状态吗?”
她想起贺深的简历,没用任何专业的表演名词去考校他,和他聊起玄而又玄的表演状态。
“能。”贺深先是一口应下,毫不犹豫,而后才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希望这东西谁没有呢。”他说,有点自嘲,也看得很开,“就是要这种感觉吗,我肯定行。你要什么样的感觉我都可以去试试,这是我第一次能和导演聊主角相关的话题,不论你要的是什么样的演员,我都会尽力去做到,我相信我自己,也请导演相信我。”
方舒雁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短暂的思索。
她有点好奇地问:“你心里的希望是什么?我是说,支撑你一直在跑龙套的原因。你的履历非常单薄,但是又写得特别长,几乎把所有你演过的角色都写出来了,数量很多,从时间的密集程度看,你很努力。”
“我的希望?”贺深稍稍皱眉,为她这个抽象的问题而稍微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的眉头松开,有问有答,毫无保留。“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他坦诚地说,“我知道谁都想,但是他们都没我敢放弃。”
“你放弃了什么?”方舒雁微微扬眉。
短暂的沉默。
贺深平静地说;“放弃了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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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会下雨,不过山间十里不同天,前几天山脚下的市区连日大雨滂沱,山里硬是一滴雨点都没落。等了好几天,终于得见乌云罩顶的阴天,空气粘稠,风吹过来人也觉得闷。
方舒雁看了一下天色,当机立断:“走,去崖壁那边布景。”
这个崖壁的取景地,是方舒雁最终决定将剧组带来这里的关键。崖壁一面是光秃秃的山壁,几个明显的石块凸起都是大自然的功劳。这里开发价值不高,没人投钱修路,有着一条斧凿出的羊肠小道,仅能供一人侧身通行的窄窄一条,是通往外面的世界的唯一路径。
人走在上面,就像悬空行走在山岩,在高大的山峦面前,像一只渺小的壁虎。
这里比她构想中的更好。一是崖壁很适合拍摄,取景效果极好,二是崖下并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有一汪宽大不见底的深潭。尽管掉下去的话同样不会好受,但起码摔不死,生命安全有所保证,这让一些在进组前签了安全事故免责协议书的人放心了很多。
新的布景搭建完毕,实地取景的搭景主要是调整灯光,架设摄影机,用时很短。这场拍摄要用到的人留在崖壁旁,剩下的则已经带好救生圈和救生衣,顺着旁边坡度较缓的地方下去,到潭水旁边待命,如果有人真的掉下来,好第一时间救援,预算有限的剧组只能这么一人身兼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