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收工之后,打包一份两块钱的下酒凉菜回家,听秦瘤子边喝劣质的散装白酒边吹牛逼,一杯酒能喝两个小时,滔滔不绝地讲大城市,讲曾经干过的辉煌工程,讲自己家乡的老婆孩子,稀罕地摸出照片给他看,又不给碰,边讲边眉飞色舞地嘿嘿笑。
“咱们干的这个活儿,很厉害,你懂吧?”秦瘤子搭着陈生的肩膀,得意地说,“你看远处那些高楼大厦没有?都是咱们建起来的。城市的建设者,厉不厉害?都是咱们一块砖一块砖搭起来的,甭管以后多厉害的人往里头住,都得念咱们一声好……”
陈生现在正在工地上当小工,正式工一百一天,他每天能拿到六十块钱。他喜欢家乡的高山和云雾,对吸口空气都觉得硌嗓子的大城市没有太多向往,对秦瘤子的自吹自擂不以为然:“一声谢谢有啥用,真感谢咱们就多给开点儿,也赶快把拖欠你的工资补上,下个月你就能自己住单间了。”
秦瘤子瞪着眼睛捅他:“嫌弃你秦哥了是不是?你秦哥现在也找到活儿干了!之前一起干活的工友介绍了个新包工头,听说人比之前那个靠谱,现在正缺人手,我过去还是拌水泥,下个月就有钱交房租了。不过咱俩住一起不也挺好的么?我看你还挺顺眼的呢。”
陈生说:“你打呼噜比猪打呼噜还响,吵死了,赶紧搬走。”
秦瘤子抬手要揍他,陈生敏捷地躲开。屋子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也没能躲太久,被秦瘤子按住揍,边挨打边乐。
这样放松的互相取暖只是插曲,大多数时候,他们奋斗在各自的工地上,拿着微薄的工资,当着城市建设的螺丝钉,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用一砖一瓦,搭起高楼大厦。
锦辰租借给他们的地皮正好是待开发的,建设中的工地也是实景现搭。本着真实再现的原则,一干演员都被方舒雁要求真去实地操作,于是所有演员在工地上顶着大太阳,热火朝天地干了半天,完全不需要演技,闷着头纯盖房。
过来采访方舒雁的几家媒体被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好在方舒雁她还认识,媒体们发傻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干笑地过去:“舒雁……现在该叫方导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些媒体都是嘉华引导来的。方舒雁拍电影的消息已经按计划小范围散播开来,邓展鸣能问出的消息,媒体当然也能问出来。不过在告知媒体时当然有所筛选,今天来的都是和嘉华之前就合作愉快的,对于方舒雁没有过太多恶意,今天过来也不会太咄咄逼人。
现场的气氛果然不错。大家拍足照片,和方舒雁结束寒暄之后,开始了对她的群访。坐得不怎么正式,营造出一种偶然采访到的氛围,提的问题嘉华也没审过,不过今天能进来剧组就算是承了嘉华的情,过来的媒体心里有数,都不会太为难方舒雁。
不过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话筒递到方舒雁面前,记者看了眼不远处正协调演员工地搬砖素材拍摄进度的谈致北,终于问出了大家都好奇已久的问题。
“所以舒雁,你现在是单身吗?”记者笑着问她。
方舒雁无声地微顿。
在媒体的注视中,她眨了下眼,像是没有方才的犹豫一般,笑了笑,说:“对。”
果然。这个答案并不奇怪,记者们交换了个了然的视线,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是什么时候和谈致北分手的呢?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
方舒雁没有半点停顿,平静地道:“当时我出国留学,和致北聚少离多,我们之前没分开过这么久,对异地不太习惯,最终和平分手。”
谈致北离得并不远,方舒雁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但方舒雁没有朝他那边看。
这么无懈可击的完美答案,看来嘉华公关过了。记者们互相看看,心里得出同样的结论,不甘心方舒雁用这么平静的回答将这种爆点搪塞过去,有人眼睛一转,指向不远处的谈致北,笑着提问。
“那我们都能看到,现在谈致北也在剧组里,你们现在是在共事对吧?既然当初是因为分隔两地分的手,那舒雁你现在已经回国发展了,两个人还有没有可能旧情复燃呢?”
来了。方舒雁在心里平静地默念,循着记者的视线,向谈致北看过去一眼。
谈致北没有朝这边看,但方舒雁知道他听见了,正等待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