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绮冰没说话,看了眼一旁深深垂着头,表情晦暗,一言不发的儿子,神情也是一暗。
“我过来看邓展鸣的情况,是因为我妈妈告诉我,人要有善良的美德,不是让你觉得可以利用我解决何振的突破口。”
方舒雁平静地继续,表情淡漠:“今天万一出点差错,你们没有及时赶到,或者何振手里的那瓶东西误伤到了我,都会让在意我的人痛苦。没发生,不代表就应该当做不存在,用自己的安危去当同情你的代价。这种以德报怨我做不到,在你算计无辜那一刻,你也就没什么情有可原的地方了。”
现在知道自己今天独自过来有多危险了?招呼都不打一个。谈致北看了她一眼。
方舒雁立刻反瞪回去,气焰十分嚣张,把谈致北都瞪了愣了一下。
“你还给我们这种守法公民添了那种麻烦,那种地方很危险,因为你干的蠢事,我的人竟然也被迫有所牵扯。”方舒雁绷着脸说,“我是个普通人,现在很生气,我的不原谅对你可能没什么影响,我也不是非要找回场子,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和我打什么同情牌,别以为谁都任你算计。”
邓绮冰听得一愣一愣,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方舒雁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被他踩在脚底的何振。
他还是被几个安保人员压伏得五体投地,脸紧贴在地上,只有眼珠能转动。方舒雁和他对视了一下,浅淡地弯了下唇角。
“人可以觉得自己聪明,但不能觉得其他人都蠢,否则总有一天会吃大亏。”她平静地说,看着何振的眼神间或转动,觉出一种荒谬的有趣,“赌瘾不好戒,这次你怕是要不到什么钱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那我衷心祝愿你活得久一点。”
她顿了一下,看着何振扭曲的脸,忽而弯起唇角,笑得春暖花开,眉宇间毫无阴霾。
“追名逐利半生,归来仍是一贫如洗,很有趣不是吗?祝你穷困潦倒,长命百岁,一辈子在渴望向上攀爬的野心里煎熬,却又只能始终做一个一事无成的废人。曾经被你深深亏欠的都会越来越好,你越在意的东西越得不到,往后余生都在为曾经犯过的错赎罪,但是罪无可赦,永远饱受折磨。”
她款款地直起身,看向谈致北。
“在这边还有事吗?”她问。
谈致北笑笑:“没别的事,过来接你回家的,今天炖了当归红枣鸡汤,现在回去喝正好。”
那走吧。方舒雁点点头,转身向外走。谈致北笑了一下,心情颇佳地最后碾了碾何振的脸,终于大发慈悲地将脚移开。
“雁雁说希望你长命百岁,那我当然不会辜负她的愿望,会尽量保证你一直活着,多的不说,每天一个馒头肯定有。”他好整以暇地道,浅笑着用鞋侧拍了拍何振的脸颊。
“冤有头债有主,谁能惹谁不能惹,该找谁互相折磨,相信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轻描淡写地道,“畜牲应该都有野兽直觉吧,碰见谁不能咬,明白了吗?”
方舒雁已经向前走了几步,谈致北不再磨蹭,收回脚,两步追上方舒雁,两人一起向前。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何振沙哑的声音,带着颓然的惨淡与不甘。
“方舒雁,我不是输在你身上。”何振嘶声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从腿肚子到指尖都虚软无力,却仍坚持着挣扎半撑起身,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我不是输在你身上。”他又重复了一遍,嘶声笑着。
“你不过就是比我幸运,攀上了一个更有本事,更愿意为你冲锋陷阵的高枝而已。你要是一直和你妈过那种贫寒的苦日子,你以为自己能威胁到我什么?你看不起我,实际上不过也就是走了我的老路而已,比我走得更成功。青出于蓝胜于蓝,是不是?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爸爸输得不冤。”
方舒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你是这么想的?”她问,稍稍扬眉,朝他露出个清浅的笑来。
这其中并不包含什么炫耀或是恶意的成分,更没有何振想看到的恼羞成怒和气急败坏。她看着何振,问他:“你喜欢邓绮冰吗?当年她要是没有钱,你还会抛妻弃女地去勾搭她吗?”
何振没说话,方舒雁唇角浅浅地一弯。
“我不一样呢。”她轻巧地说,望着他,眉眼弯弯,唇角的弧度澄澈而温暖。
她说:“不管这个人有没有钱,是好是坏,是劫是缘,我都真心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