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月的一天,阳光强烈,空气明晃晃得炫目耀眼,糸见雪被社团的顾问老师拜托,参加了为期两天一夜的露营活动。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在车上吃零食、聊天、钓鱼、试胆大会、做饭,与朋友一起。
如此“无意义”的度过时间,甚至忘记了超越姐姐这个目标,这还是第一次。
“小雪,下次再一起玩!”活动结束,在校门前分别,羽岛搂着她的手臂,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羽岛同学,很热。”她费劲地抽回手臂。
“就这么说定了哦,我来找地方,孝信也来!”羽岛不管不顾地说,甚至带有命令的味道。
“玩可以,但请问,你们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孝信一如既往让糸见雪瞠目结舌。
“没有。”羽岛也是。
“唉。”她头疼似的叹了口气,“玩就算了,下次......一起补作业吧。”
“真的吗?太好了!大家一起的话,肯定很快就把作业做完了!”
“别太自信了,羽岛同学。”她笑着说。
“没问题,有小雪在,很快就会做完!等做完了,我们再去玩!就这么决定了!”
没有一起做假期作业,也没有去玩,从那天以后,糸见雪再也没见过她们。
那天,回去的路上,行道树也好,远处的幕张大楼也好,或者来往的电车,全都闪亮亮的发光。
她从学校回到家,家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母亲那悲伤的眼神。
父亲正起身送警察,站着、驼着背、低着头、不断哀求着,她从来没见过身躯如此渺小的父亲。
“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问。
母亲依旧在哭,父亲欲言又止,两个神色冷淡的警察,看了她一眼,说:
“你姐姐杀了人,现在是通缉犯,如果之后有她的消息,希望家属能配合我们。”
“杀人?你们一定搞错了!”糸见雪下意识争辩。
警察没有解释,走之前,公式化地丢下一句:“包庇罪犯同样是犯罪。”,留下破碎的一家。
她询问父母,给姐姐打电话,中间还经历了什么,糸见雪已经记不清。
她回到房间,屈起腿,抱着双膝。
可怕的事实摆在眼前,绝望的情绪不断膨胀,头埋在两膝间,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
从那天起,她终日失魂落魄。
仿佛被遗弃在深井,时间一个劲往前走,只有她留在了原地。
父亲每天都在打电话,给朋友、给教授、给同学,母亲神情憔悴,依然每次都在一旁期待着。
电话挂掉之后,也每次都是绝望的沉默。
姐姐的男朋友,源清素,也消失了。
父亲、母亲、她自己,打了很多很多电话,甚至去过东京,全无所获。
◇
九月一日,糸见雪拉上百褶裙的拉链,领带打得工整,将课本一一放进书包。
“母亲,我去上学了。”吃完早饭,她说。
“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假一段时间,不要勉强自己。”母亲长了好多白头发,声音变得憔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我没事。”糸见雪摇摇头,“我走了,母亲。”
“嗯,路上小心。”
樱木高中是一所升学高中,早上上学的时间比其他学校稍早,上午结束得也较晚,12点50,午休铃声响。
糸见雪请好假,拿起书包,准备离校。
走廊里,男生打闹,女生聊化妆和电视机,男生女生互相追逐。
糸见雪面无表情,在这些人中走过。
快要下楼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羽岛和孝信的班级。
“抱歉,我下午有事,不能去社团。”她说。
“没关系,没关系。”羽岛下意识摆手。
“糸见同学,”孝信在一旁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羽岛也担忧地望着她。
糸见雪想安慰她们,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但怎么都做不到,只能朝两人轻轻挥了挥手。
快走到楼梯口时,羽岛喊住她。
“小雪,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
糸见雪回头看着她:“嗯。”
1:31,千叶站,2号月台。
从早上开始,天气便阴沉沉的,穿着学校夏季校服——衬衫、短裙——的糸见雪,在站台十分引人瞩目。
她拿出手机,打开全国性的通缉令名单。
「糸见沙耶加,26岁,短发,身高167厘米」
往下,是罪名:杀人、抢劫、贩毒、买卖人口、危害国家安全、领导恐怖组织、非法持有私藏枪支......
那不是通缉令,应该称为《罪名大全》之类的东西。
站台执勤的警察过来,询问为什么没去上学。
她拿出学校的假条,说自己去东京医院看病,警察让她一个人注意安全,她说谢谢。
开往东京的总武线驶进车站,糸见雪走进车厢,找了位置坐下,戴上耳机。
西千叶、稻毛、新检见川......一个站台接一个站台,车内广播喊到‘平井’时,进入东京地界。
鬼户、锦糸町、两国、浅草桥......水道桥、饭田桥。
用时58分钟,在饭田桥下车,换乘南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