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褚听了钦天监的人一番话,眼底的颜色变了变,拱手对着老皇帝道,“舅父您所言极是,妻妾之事仲世的确不必着急。”

话落他又淡淡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既然数年内不能成婚,就劳烦母亲家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沈家说清楚,也让沈家女另嫁他人吧。”

荣阳长公主根本不相信钦天监这些人的说辞,还待再次反驳,就看到自己的儿子眼里浮着一股森冷的戾色。

“仲世一人无妨,万万不能危及到大晋,危及到陛下。母亲也莫要再生气了,时间还很长,总有一日我会成婚的。”

闻言,她整个人一顿,一张带着怒火的脸慢慢的冷却下来。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婚事就作罢吧,我会和沈家说清楚。”她冷声开口,看也不看殿中的人拂袖而去。

她走后,裴褚摇摇头向无奈摇头的皇帝赔罪,“还请舅父不要怪罪母亲,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荣阳的性子朕比你清楚,无妨,过上两日也就好了。不过这件事情终究是误了你,明日你就一如往常过来上朝吧。朕还打算把一些朝政交给你处理,这些日子少了你,朕总觉得朝上少了些什么。”老皇帝一脸温和的看着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言,裴褚也笑了,静静道,“舅父实在折煞仲世了,朝中有太子殿下在,岂还需要其他的人?依仲世看,朝政交由太子殿下便可以了。”

太子?老皇帝的神色淡了,意义深长地道,“太子的确是好能耐,有朕的风采。”

闻言,裴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八十八章

荣阳长公主回府之后大发雷霆, 她儿十六岁便上了战场,到头来竟然因为杀戮太多落得一个煞星的名头,克妻、有碍国运,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钦天监又是什么东西,他们竟敢!竟敢污蔑她的儿子。是啊,他们怎么敢,除非……想到这里,长公主吃斋念佛多年养成的心性崩塌于一瞬间,失手就砸了手边的一套瓷器。

噼里啪啦的声音, 骇得公主府中伺候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纷纷跪在地上求饶。最后是公主府管事看情况不对劲,立刻去了定王府等着世子归来,而等到裴褚一同到了长公主府的时候却看到他的母亲荣阳长公主一言不发地坐在佛堂中的小蒲团上面。

佛堂中昏暗, 她的脸上也是晦暗不明, 让人分辨不清她现在是何种情绪。

裴褚挥手让公主府的下人们都退下去,等到佛堂里面安静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淡淡地开口,“母亲, 不是应该早就清楚吗?我若是成婚, 陛下再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我承继父王的王位,名正言顺地接管定北军还有西北的封地。父王帮助他登上皇位, 守卫他的江山数十年, 可他还是不放心。好不容易我的父王死了, 定北军也失去了主将,你说,他怎么还会容忍有另一个定王存在?”

耷拉的眼皮下面,长公主的眼珠子动了动,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身形高大一如当年定王的裴褚,声音有些嘶哑,“他是母亲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幼时最宠爱母亲,当年你的外祖父有意送母亲去联姻,也是他筹谋了许久生生地将此事拦下。当年你父亲身亡,也是他给公主府诸多荣宠,让京城所有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望而却步。这么多年,长公主府和定王府依旧是尊贵无比,你也受到比皇子尤胜几分的看重。”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说服裴褚,不是她想的那样,也不是他说的那样。

皇位上的人是她荣阳嫡亲的皇兄,幼时共患难,相互扶持着走过了那么多年。他如何会提防着她的儿子,如何会……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过他的皇位,母亲你心知肚明的。”裴褚对她说出的话没有太大反应,他将目光放在了看着悲天悯人的佛像之上,嗤笑了一声,“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父王逝世,母亲一个从不信佛的人为何成了佛寺最虔诚的信徒。斋戒念佛,修建佛堂,往各处的佛寺里面撒香油钱。如今却是明白了,母亲是在为谁赎罪,又是在祈求谁的原谅?”

他平缓的语调在安静的佛堂之中并不显得刺耳,但荣阳长公主的脸色却骤然大变,手指甚至开始颤抖起来,语气艰涩地开口,“你、知道?”

知道?她终究是只敢说出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就像是凭空隐了去消失掉了。

知道什么?裴褚一双眼变得越发暗沉幽深,薄唇微启,“母亲,不要把我当成傻子。父王死的时候没有援军,父王死后从定王府搜出了一件龙袍。”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佛像面前,手指伸出来在佛像上摩挲了几下,“一个死在战场上抵御外敌的将军即便没有援军也守住了西北,然后他被指控造反谋逆。母亲,你说可笑不可笑,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