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铮撇了撇嘴,冷声道:“我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那永远满不在乎的样子罢了。”
赵柏灵有些无奈的苦笑。
公子羽忽然也无奈长叹道:“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让你们把我当成朋友,这真是一件很失败的事。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只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赵柏灵眯了眯眼没有说话,铁铮暗自握紧了破神弓,脸色铁青。
赵柏灵忽然笑道:“小铁,看在他指点过你箭术的份上,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把他当成朋友。”
铁铮微微一怔,忽然嘴角一抽,似乎明白了落魄老者的弦外之音。
公子羽却摇了摇头,忽然提起石桌上的酒壶走出石亭来到赵柏灵身边,然后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将酒壶递到了落魄老者面前,道:“那老赵可曾将我当成朋友?”
赵柏灵瞥了公子羽一眼,没有犹豫地接过酒壶,然后凑近鼻子嗅了嗅,顿时有些眉飞色舞,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问道:“三十年的竹叶青?”
“上次见你喜欢喝,想来这酒挺对你胃口,所以就又带了一壶。”公子羽含笑道:“这常州解忧坊的酒,看来还真是挺有门道。”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深邃,语气玩味。
赵柏灵有些迫不及待,但他刚准备喝酒时,却又皱眉说道:“这酒固然不错,但你却绝不会平白无故请我喝酒。”他又一叹,摇头道:“虽然这酒已经被别人喝了一半。”
公子羽微笑道:“在下的确有事想要请教。”
赵柏灵脸色顿时一沉,他反手就要放下酒壶,但竹叶青的味道早已将他肚子里的酒虫都勾出来了,所以他只能无奈地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罢,你有何事想问?”
说罢,他忍不住仰头将酒壶里的酒倒进了嘴里,顿时一脸满足,仿佛回味无穷。
铁铮有些嫌弃的眯了眯眼。
公子羽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你知道多少有关魔教的事?”
铁铮听得仔细,不由微微皱眉。
赵柏灵更觉意外,他心头一沉,不由扭头看向公子羽,一脸诧异的问道:“魔教?”
公子羽缓缓点头。
赵柏灵怔了怔,皱眉道:“你怎么突然对魔教感兴趣了?”
公子羽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道:“非是我对魔教有兴趣,而是以目前来看,有些事必须提前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
赵柏灵一听此言,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安,他再次疑惑问道:“你这话何意?”
公子羽沉吟道:“之前我已经说过,魔教已经有死灰复燃迹象,而现在我已经得到准确情报,魔教不但已经死灰复燃,更已经入关东来。并且现在的中原江湖,更早已有很多魔教的暗子潜伏。”
“什么?”赵柏灵猛然听到这话,顿时浑身剧震,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只觉得嘴里的酒味都瞬间没有了味道。
铁铮也不由得暗自吃惊,目光灼灼地盯着公子羽。
“此事当真?”赵柏灵眼中浮现出惊诧之色,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
公子羽却郑重点头,沉声道:“我的消息情报绝不会假,日前西北传来消息,西北武林中许多高手帮派一夕之间尽数被灭,其中包括名震北方江湖的落日马场与铁枪门等几个大帮派,而落日马场严守阳与铁枪门主铁中堂两大高手尽皆被杀,而动手的就是魔教中人。”
此言一出,赵柏灵禁不住浑身一震,手中酒壶无声掉落,在石阶下摔成了粉碎,一时酒香随风弥漫。
但赵柏灵此刻已经仿佛失去了嗅觉,他表情僵滞,眼中尽是深深的意外和惊惧之色。
过了许久,落魄老者才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才短短不过二十年,那些魔教妖人竟然真的又来了,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祸害遗千年啊!”
他似乎又突然回忆起了二十年前那一场血腥而可怕的往事,顿时咬牙切齿,枯瘦的身形微微颤抖。
铁铮从老者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恐惧,不由得浓眉一皱,漠然的神色也为之一沉。
赵柏灵忽然目光一凛,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眼中的恐惧消散。
一个下了某种决心的人,岂非就不会再有恐惧和顾虑?
赵柏灵盯着公子羽,语气微沉地问道:“你一个中间人,就算魔教真的卷土重来,与你似乎关系并不大,你为何却如此关心?”
“我虽只是一个中间人,但也同样身在江湖啊。”公子羽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道:“此次魔教挟势而来,意在报复中原武林,必会再次引起一场浩劫,江湖中人只怕都难以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而我身为一个江湖中间人,不但要有灵通的消息情报,更习惯将充满变数和未知的情况提前做好相应的掌握。况且我又一向胆小惜命,魔教若踏足中原,江湖武林中人只怕人人自危,谁也不能保证魔教之祸不会波及到自己,所以我只能先提前掌握一些有关魔教的情报,以便不时之需,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赵柏灵默然地看着他,表情颇为复杂,许久后才说道:“你公子羽做事向来讲究审时度势趋吉避凶,以你的本事,若真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并非难事,因为你从来没有与魔教有任何因果,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去了解魔教。换句话说,就算你了解了又能如何?难道你公子羽转了性,想要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力对抗魔教么?”
公子羽闻言,脸上同样浮现出几分复杂之色,他轻声一叹,摇头道:“你我相识已久,当知我向来对正邪之分并不在乎,我这个中间人的身份,在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眼里其实也与邪道并无区别。如今中原江湖虽式微已久,但仍有青城崇真等几大名门正派实力尚存,他们自然会承担起维护中原江湖的责任,而我公子羽,又有何德何能为正道出力?就算我有心,只怕别人也会认为我其心不纯,这种吃力不讨好又不自量力的事,我公子羽可没那种魄力去做。”
赵柏灵目光微凛,道:“你说的虽不错,但我却总觉得你想了解魔教,并非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公子羽默然不语,忽然摇头苦笑一声,道:“人在江湖,有时候不但身不由己,更难逃因果,我之所以想要了解魔教,除了自保以外,其中也包括与魔教有关的因果。”
“与魔教的因果?”赵柏灵顿时一脸茫然,疑惑道:“你这话何意?你何时与魔教有了牵连?”
“虽无直接关系,但说起来却也无法撇清。”公子羽道:“在不知魔教之前,我的确不曾料想到我会与他们有关系,但得知魔教已经卷土重来之后,我就突然想到了。因为与我有关的人,曾经与魔教有过因果。”
他说罢,忽然就以一种异常的目光看向赵柏灵。
落魄老者先是诧异,随后很快就领悟过来,他神色微变,皱眉问道:“你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公子羽叹道:“如果你我素不相识,那这种因果自然不会落到我的头上。”
赵柏灵再次诧异,随即呵呵笑道:“我不过一介老朽之身,活得也够本了,就算将来魔教找上了我,也与你毫不相干,你大可不必为此烦恼。”
公子羽却摇头道:“并非只有你一个人。天罡之中,不乏心怀热血侠义之人,倘若将来中原与魔教再次开战,他们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而我既然是这个组织的创立者,于情于理也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因为我与他们先是有了相同的共识,然后才有了契约,他们的生死安危与天罡息息相关,我又岂会真能置身事外?”
赵柏灵极为惊讶的看着他,忽然语气古怪的说道:“你这个样子,还真让我有些意外。看来你并非真正的无情之人。”
公子羽却苦笑道:“我虽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但能走到今天,也是仰仗你们这些人的鼎力相助,虽说大家都是各取所需,但我们若无半点信任和相互倚仗,那这个中间人的行当也定会寸步难行,我自然也无法创立天罡地煞。所以这也并非有情无情,而是有些事总得有原则,我虽胆小惜命,可有些担当却是必需要有的。”
赵柏灵默然许久,忽然神色复杂的问道:“如今你可后悔?”
公子羽耸了耸肩,苦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世间变数谁又能真正掌控得了呢?对我来说,无所谓后不后悔,只能尽力而为。”
“承你之情。”赵柏灵忽然笑了起来,道:“将来如果魔教要找我寻仇,你尽管置身事外,我半身入土的老朽,不值得你耗费心神,你也不必为此觉得过意不去,因为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与天罡无关。况且魔教这么大一个因果,就算你颇有能耐,只怕如今也难能其为承受不了。”
公子羽神色却忽然变得很严肃,摇头道:“如果你只是与我合作收钱做事的人,那我自然可以和你撇清干系,但现在你已经是天罡中的一员,所以无论魔教如何强大可怕,我也定会尽力护你周全,不让你死于魔教之手。”
赵柏灵没想到公子羽竟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有些错愕讶异,他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但他看着公子羽的目光却又更深了几分。
一直默然未语的铁铮却忽然插话道:“没看出你竟还是一个心怀大义的人。”
公子羽轻叹道:“你说错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自诩心怀大义之人,但我却明白人在江湖,就应该懂得何为道义。”
铁铮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道:“如果有一天魔教找到你,要出高价让你杀那些敢于反抗他们的人,你又将如何?”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古怪,接道:“毕竟替人杀人,也是你中间人的生意之一。”
铁铮说罢,一时虎目隐现锐光,如刃似芒的钉在了公子羽的脸上。
公子羽却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我虽是一个生意人,但却不是真的嗜钱如命。”
他虽没有直接回答铁铮这个颇为尖锐的问题,但后者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他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赵柏灵却一脸沉重的说道:“若真有那一天,那你就真的成为魔教的敌人了。结下如此强敌,你当真不怕?”
公子羽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叹道:“所以这便是我要提前了解魔教的原因。”
赵柏灵深深的凝视着他,很久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我虽也曾是当年对抗魔教的人之一,但对那些妖人的了解其实也并不太多,你若想知道有关他们更深层隐秘的事,我可无能为力。”
公子羽颔首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你尽管把你知道的事说说便可,就算是一些零碎之事,或许也对我有所帮助。”
赵柏灵微微皱眉,似在开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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