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妖魔一般的崇渊竟然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个年轻人。
门口马蹄声急促响起,瞬间渐行渐远。
倒马坎风声呼嚎,鹅毛大雪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天地,风雪中三丈之外不可视物。
铁中堂纵马飞驰闯出倒马坎的街道,直向西面而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本为轻松惬意的落日马场之行,不但横生变故,接连折损了自己的三个得意门徒,生平好友只怕也凶多吉少。更让老者无比悲怆的是,依崇渊之言,他一手所创的铁枪门如今已经被魔教屠戮灭门。
铁枪门是铁中堂毕生心血,门中除了近百门徒之外,更有自己的妻儿老小。如今圣传卷土重来,他们手段血腥残忍毫无人性,意在报复当年败退之辱。刚才崇渊虽是有意分散他的心神,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只怕并不是随口恐吓之言,因为这种事情魔教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而且这一次他们准备充分含恨而来,其手段之无道恐怖,只怕会尤胜当年。
想到自己一门上下如今已经被屠戮殆尽,铁中堂就心肝俱碎,他本想倒转回铁枪门一探究竟,可一想起傅长青拼死也要让他先走的情形,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往落日马场方向去。
不管现在江湖上有多少当年参与剿灭魔教的中原武林人士已经遭到魔教屠杀,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铁中堂都要前往落日马场,把魔教已经侵入中土的消息传扬出去。
这个江湖,即将再次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弥天浩劫。
铁中堂此刻已经无暇他顾,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落日马场。而倒马坎距离落日马场还有将近四十里的路程。
马蹄急响,将地上积雪踏得四散飞溅,转眼之间,年迈魁梧的老者就已经纵马来到了倒马坎街道的尽头。
街道尽头有一架年代已久的石设牌坊。
一人一马刚闪过牌坊,铁中堂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呼啸声。
那声音由前方风雪中传来,由远及近,仿佛正滚过阵阵沉雷一般。
铁中堂心头一紧,他情绪极度紧张,此刻无异于惊弓之鸟,他立刻勒住缰绳,胯下飞奔的马匹收势不住向前滑出一丈多远,随即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那滚雷一般的呼啸声倏然飙近,铁中堂双目圆睁,然后他就看到前面风雪中飞来一团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呼啸旋转劈风斩雪快若闪电奔雷而至。铁中堂心头骇然,凭着本能的反应横枪于胸,意图护住自己的身体。
可那滚雷一样的飞旋黑影却无比沉重迅疾,铁中堂铁枪刚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那黑影便已经飞到眼前!
巨大沉锐的力道回旋飞斩,座下骏马一声长嘶,顿时身首分离;然后再将铁中堂连人带枪斩成两段,血水怒溅中,那黑影余势不减,呼啸着斜飞出去,砰一声劈进了牌坊的石柱,顿时石屑纷飞,千斤之重的牌坊在那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下摇摇欲坠。
那竟是一件奇门兵刃,长约八尺,宽两尺,通体黑亮,双刃锋利,柄在中间,如同双头巨剑。
积雪之中,一大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铁中堂在一瞬间被拦腰斩断,他的两截身子与断了头的死马堆在一处,鲜血和肚肠流了满地,场面恐怖至极。
可是铁中堂并没有立刻断气,他上半身躺在雪地上,手里犹自紧握着半截铁枪,眼里还有无法置信的惊惧。
这种惊怖之感甚至超过了肉体的疼痛。
这个名震西北的铁枪门掌门,眼睛里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缓缓自风雪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巨型壮汉,一头短发如刺根根倒竖,黑沉的脸上布满横肉,粗眉如刀,突鼻阔口,两只眼睛大如铜铃,散发出凶煞之色。在这样的风雪天里,他却只披了一件黑色斜肩单衣,那筋肉虬结雄壮如山的坚硬身躯上还缠绕着一条条粗如儿臂的铁链。
如同从魔狱中走出来的巨灵神一般的壮汉踏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铁中堂身前,他微微俯身,那铜铃般大的双目中满是冷酷轻蔑没有半点温度,他盯着铁中堂,就像在看一条狗一头猪,仿佛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牲口根本没什么两样。
躺在血泊中身体残缺不全的铁中堂眼前仿佛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他张着嘴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壮汉忽然冷笑一声,然后抬起一脚就踏在了铁中堂的脑袋上。
在那只巨大的脚板之下,铁中堂的脑袋就像一个西瓜一样发出一声脆响,然后稀碎的爆开,红白之物四溅飞出。
西北铁枪门掌门铁中堂,死于三月下旬的一场雪中,死相凄惨无比。
那壮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因为他懒得说。而他踩死一个人就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壮汉抬起他那只沾满血肉的巨足,看也不看地上脑袋已经碎成一滩骨渣血肉的铁中堂,自顾迈步来到那牌坊前,伸手毫不费力地取下了那把已经深陷石柱中的双头巨剑。
他反手将巨剑挂在背上的铁链上,就好像背着一扇门板。
凶魔立风雪,重剑杀四方。
酒馆之内,气氛诡异肃杀。
崇渊手指轻弹,两双筷子在血丝中粉碎。
他看着窗边站起的年轻人,表情并不如何意外,只是眼神依然如同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玩味冷漠,忽然冷哼道:“一进门就知道你不简单,果然不是安份的人,你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中原武林人一样,都喜欢多管闲事,真是让人讨厌得紧!”
傅长青咬牙拼尽余力从血泊中挣扎着让自己的身体靠在一张桌腿上,他看着那年轻人,喃喃道:“多谢少侠仗义援手,不过这个魔教中人杀人不眨眼,你恐非他的对手。你若能逃得性命出去,一定还请把今日之事告诉武林同道,让他们知道魔教又卷土重来了……”忽然语气不继,口中涌出血水。
崇渊头也不回地冷笑道:“傅长青,你真以为铁中堂能活着走出此地吗?实话告诉你,如今的中原早已被我圣传渗透,那些与当年有关的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算有人把消息散布出去,他们又能如何?”
傅长青闻言,眼神顿时一片绝望。
“中原武林迟早都会知晓我们又来了的消息,但不是今天。”崇渊成竹在胸地道:“因为今天此地,不会有人活着。”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傅长青绝望的朝崇渊叫着,此时此刻,他也只有以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悲愤了。
崇渊呵呵一笑,“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才对。你应该为你感到很幸运,至少以后你不会再亲眼目睹他们那些人的惨状。”
傅长青经脉内腑早已被禁神大法的诡异力量搅得稀烂,他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他看着年轻人,再次催促道:“少侠,你快走……”
那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双眉微皱,他忽然叹道:“老人家,你已经听到了,他不会让我走。而且,我也没有说我要走。”
傅长青张来嘴巴想要再说话,胸口忽然一阵剧烈起伏,他双目猛然一瞪,浑身随即涌起一阵宛如千刀万剐般的剧烈疼痛,让他残破的身躯竟然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