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缨也知道——在决定进入中原的数年之前,崇渊就已经开始秘密的部署,他先后不知派遣了多少人先行进入中原,开始渗透和掌控中原局势。这一点至关重要,崇渊虽然年轻,但他眼光深远,吸取了当年之所以会惨败的教训,更深谙知己知彼的道理。因为他的目标不止是要报复中原武林,更要将圣传东引的大业在他手上完成。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也是极其困难的目标。就算是苦心经营多年的月无缺和崇渊,两人心中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其一是圣传教内依然存在着反对的声音,尤其是长老会。这帮人虽然都是一些老朽之辈,但他们也具有一定的声望,这一次之所以没有将月无缺针对中原的计划阻拦下来,完全是因为顾忌月无缺的恐怖实力,担心把她逼急了做出极端之举,再者月无缺和崇渊两人的声望实在太盛,整个西境都将二人视为圣传的救赎。其二,尽管崇渊早有部署,但中原依然存在着不可预知的变故。
中原武林经过当年一战元气大伤,表面上至今尚未恢复,可二十多年过去,谁也不能肯定中原那些仅存的势力没有在暗中进行相应的准备。所以月无缺虽然苦心经营多年,更有崇渊的运筹帷幄,但前景依然不容太过乐观。
崇渊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很了解中原的历史。千百年当中的中原之境,有无数境外教派意图在中原繁衍生息,但能够成功的,似乎就只有佛门一脉。其他的教派,都只如昙花一现,因为千百年来的中原人心中早已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信念和信仰,最深植人心的无外乎于“儒释道”三教。而像圣传这种已经在中原造成过浩劫的异域教门,要想重新让中原人接受他们的教义,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所以崇渊改变了常规的思维——在不能以和平的方式进行传教后,那就以武力征服,再循循善诱,假以时日,他相信圣传一定会超过“儒释道”三教在中原人心中的地位,就像当初圣传在西境时的处境一样。
而要想做到这一切,自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做到的,而这也是崇渊如今肩负的重任,所以崇缨才会发现,他的身形竟然那般沉重。
所以就算她知道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毕竟那可是一个教派百年的基业和理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陪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实现他的理想。
可现在,崇缨已经感觉得出,崇渊和在西境时,有些不一样了。
他变得更深沉,更冷酷,更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在听到今日损失了二十名教徒,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圣传东来中原,需要的是士气,而今日他们刚刚踏足关外,就遭遇到了一名实力几乎可以与教主一战的敌人,更损失了二十名一流高手,如此打击,按照常理是对士气极其不利的。但崇渊却对此没有过大的反应,这自然是不合理的。但令人又不会觉得意外,因为崇渊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想来也是,与圣传谋划了近二十年的大局相比,二十个一流身手的教徒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他想要得到的,却是更重要的东西。
崇缨把目光从窗口前的背影上移开,她低头看着手里做工精巧的茶杯,心神忽然一阵恍惚。
那个人——沈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大哥如此忌惮和兴奋?他身上又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大哥如此想要了解?
崇渊,他到底想要在那个人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崇缨忽然在心里苦涩的叹息一声,她明明很反感关注这些事情,可如今才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不闻不问。
她又抬头望向那背影,忽然觉得整个天地的黑暗仿佛都压在了他的背脊上。
吾心欲静,可风却不止。
倒马坎的长街中,田望野依旧在看着女人手掌心上的那枚鼻烟壶。
他忽然低声叹了一声,道:“小石身上带着如此重要的东西,难怪遇到你时会是那种态度,你不相信老夫,这也就很正常了。”
石锦依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闻言泫然欲泣地道:“是,还请田庄主见谅。”
她说完,就重新收回了鼻烟壶。
薛越依然没有平复情绪,见此急声问道:“这个鼻烟壶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迅速在田望野和石锦依两人之间转动着。
曹雄没有说话,但神情同样带着疑问。
田望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沉声道:“这只鼻烟壶是严场主的贴身之物,同时也是他的个人信物,轻易不曾离身。因为鼻烟壶代表了他的身份,凭此信物可以调动落日马场所属的一切力量,包括落日马场的生意。”他忽然场叹一声,摇头道:“这东西跟着严场主几十年,我们关外这几家多少都与落日马场有往来,却从不曾见过他使用信物。如今信物在小石手上,那就代表落日马场的确出了事,恐怕严场主也当真凶多吉少了。”
此言一出,曹雄脸色不由一变。而薛越却是仿佛如遭雷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