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的石桌上摆放着各色时令瓜果,旁边置放了一张躺椅,椅上的人盖着一张薄毯,闭目休憩着。看他模样,分明是应该跟程单成亲的宋嫣。
邬席不知道这样看了对方多久,等宋嫣的睫毛颤动的时候,他才走了过去。
“嫣嫣,你醒了。”
偌大的王府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邬席的声音充满着紧张。
昨晚他跟往常一样去找宋嫣,却在对方熟睡之后擅自将人带回了府邸。他能看出宋嫣骨子里是一个强势的人,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擅自违抗他心意的人。
假如他猜错了……不,邬席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就算是他猜错了,他也不想要让宋嫣去嫁给程单。
那样的人,配不上对方。哪怕事后宋嫣会责怪他,会不想理会他,他还是会这样做。
邬席的想法都被刚睁开眼睛的宋嫣看了个正着,躺着的人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脸上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的头发是披下的,随着坐起的动作在椅上划过。
“摄政王府?”
听不出什么意味的语气,宋嫣看上去并不生气,可要是系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很熟悉他这副表情。通常宋嫣生气的时候都是这样,越温柔就越危险。
“是。”
邬席刚刚回答完,脖子就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
“谁准你破坏我的婚礼?”
他笑得越发的好看,往日的雅致不见,透着一股子邪佞。
“是你。”原本的紧张在宋嫣开口的那刻消失了,邬席用自己的手覆盖住了宋嫣的手,在这样的境地中同对方十指相扣。
远远看上去,好似是他挟着宋嫣来掐自己。
邬席跟宋嫣说:“你应了我的。”
之前他问宋嫣,是不是只要他将琵琶练好了就可以给他听,宋嫣答应了他。
这是一个既定的陷阱,他跟宋嫣都知道,因为他大可以将这个时间定在宋嫣成亲这天。但宋嫣应了他,他应了他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对方跟他说,“只要你敢”。
第二次的时候,对方问他,“琵琶练好了吗”。
“不可以反悔的。”
邬席的声音轻柔到了极点,注视着宋嫣的眼神也爱恋到了极点。他没有感受到宋嫣的阻力,大着胆子俯过身去亲了人。
将人拥住的那刻,邬席心里欢喜到了极点。他猜对了。
“我已经学会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手还扣着宋嫣的手,恋恋不舍的样子很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松开来。
“学了什么?”
宋嫣身上的危险在邬席亲过来的时候就褪了下去,神情也变得懒洋洋的。
邬席说得没错,这些的确是他纵着对方做出来的。昨夜对方动手的时候系统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而是任由邬席点了他的穴道。
对方大概是怕他醒得太早,特意让他睡到了现在,邬席下手很有分寸,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要是邬席没有动手,宋嫣想这么一个蠢笨的人也就不用留在他身边了。
只是邬席对他的心思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对方居然都没有有所行动。
原本他还以为邬席能叛逆些,将他关起来或者囚禁起来。这样的话,宋嫣倒还真期待对方能够做出点什么来。
要是系统这会儿能听到宋嫣的话,一定又会一定腹诽不已。
不管邬席会做什么,到时候肯定都是被反杀的命。不对,邬席也不会被反杀,他只会像上个世界宿主是美人鱼那个关卡一样,被折腾得很惨。
“鹧鸪天。”1
这是一首入门级别的曲子,非常容易上手,不过它里面包含了示爱跟相思的意思。
两个人从初遇,到表白,再到分别,相思,都在谱子里表现了出来。
邬席当初选这首曲子也未尝没有要跟宋嫣示爱的意思,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跟对方的发展要远远超过他学习的进度。
回答完了问题,他就将扣着的手松开了。邬席走到另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琵琶抱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确实十分努力,音节的衔接与指法都十分娴熟顺畅,没有任何滞涩。
他一共学了两首曲子,第二首就明显比第一首练得差些,不过勉强也能听进耳朵。
比之当初在茶楼里的时候,邬席弹得可要好太多了。
“尚可。”
他得了宋嫣这么个回答,而后对方就招了招手,将他的琵琶接了过来。
只见宋嫣看似随意地拨弄了几下琴弦,而后就动作标准地将琵琶抱住了,紧接着,悦耳的声音就从他修长的指尖溢了出来。
是一首难度比较高的曲子,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里面的内容恰好对应了邬席刚才弹的第一首曲子。
他弹琵琶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眼中偶尔浮动出来的情绪却分外柔软。
那太难捕获了,邬席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刻他想,如果宋嫣愿意的话,恐怕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了他眼里的一抹柔软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会弹琵琶。”
这么一来,他就真的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邬席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赧,但听到宋嫣弹得这么好,他又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当所有人都怕你,捧着你的时候,确实有些无聊,所以宋嫣就给自己培养了些爱好。
琵琶是其中之一。
湖心亭中的两人说话时,程单迎亲的花轿也已经到了镇安候府。
虽然宋嫣没有像原剧情一样,因为被土匪掳去坏了清誉,可程单的母亲是一个十分顽固的人。她本身就很看不上宋家,心里有了偏见,不管宋嫣做什么也都看不顺眼。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摆脸色。
新人跨过火盆,双双进入大厅,在来宾的见证之下拜了天地。
新娘在低头的时候,恰好有阵风吹了过来,过长的盖头被吹得晃动了一下,岁数小的孩童仰着头看到对方手里抱了一个长长的木牌子。
转瞬即逝,根本看不分明。
“爹爹,新娘子手里抱的是什么啊?”
“应该是柄玉如意。”
“可我看到它是黑色的……”小孩子咕咕哝哝的声音没有引起大人的注意,程单在跟新娘完成仪式后就带着对方进了洞房。
过了一会儿,程单又先出来了,他还要招待宾客。
今天这场婚事他筹备了很久,之前还特意给邬席也递了一份喜帖,可他出去后寻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并没有看到对方。
也是,对方那样身份的人,又怎么会特意出席他的婚礼。一丝淡淡的失落在程单心底产生,不过他本就是抱着奢望,等过了一会儿后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其实不来也有不来的好,至少他在邬席心里还是一个人,而不是宋嫣的丈夫。
走出去的时候,程单这样安慰着自己。
当镇安候府跟宋府先后开席的时候,邬席也收到了消息。他不打招呼就将宋嫣带到自己这里,势必会引起混乱,婚事也应该泡汤才是,可无论是哪一边,都顺顺利利地进行了下去。
邬席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宋嫣不仅默许了他的大胆,还早就想好了退路。
“跟程单成亲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宋嫣的话,又是谁跟程单成亲了。
“是一个会给程单惊喜的人。”当然,今天的惊喜有很多。
宋府的喜宴还没开多久,突然就有一群官兵上门将当家主母抓了起来。是流翠以对方多次杀害后院子嗣为由,将其告上了公堂。
由于证据充足,所以即使宋敬跟宋广修百般阻拦,也毫无用处。在各个世家贵族面前,高芝最后被狼狈地带走了,头上精美的珠钗落了一地。
高芝的大女儿对自己母亲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在懂事以后还曾帮对方对后院那些姨娘下过手,毕竟没人会想要防备一个小孩子。
她已经怀有身孕,听到官兵说的那些话后吓得六神无主,担心自己的母亲在牢里会把她也一起供出来。
她跟宋敬和宋广修一样不希望高芝被带走,可最后却在跟官兵的拉扯中不慎跌落,身下立刻就见了红。
宋府的喜宴因为高芝的事情顿时变得鸡飞狗跳,而镇安候府的喜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夕阳西下。
被宿主支使着又出来打工的系统靠在床边,抱着手里的东西百无聊赖地数着数。
宋嫣是要做任务,可他在原本的世界是皇子,又怎么可能会委身嫁给谁。今天要是程单来嫁给他,说不定他还会将计就计,不过让他踏上花轿,简直是无稽之谈。
因此宋嫣一早就打起了系统的主意,之所以让流翠等几天再改尺寸,是因为系统以前从来没有化出过人形,刚开始变成人形态极不稳定。等它稳定了以后,宋嫣才将它的尺寸报给了对方。
系统并不能长时间维持人的形态,它只在刚开始变出了宋嫣的样子,而后在流翠的掩护下穿上了喜服。
等身体部位全部被遮住以后,系统就保持了一团雾气的模样,只有两只手还是正常的。
不知道外面又过了多长时间,程单终于喝得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当他带着难闻的酒气靠近系统,自以为娶到了邬席的替代品时,真正的宋嫣已经不知道待在他的白月光的府邸里多长时间,此刻正享受着摄政王府下人的伺候,跟对方共进晚餐。
“邬……不,嫣、嫣儿。”程单差点就喊出了邬席的名字,但是他不能。
不知道究竟是高兴还是失落,总之程单今天喝了不少酒。
他眯了眯眼睛,这时候才觉得坐在床畔的新娘子比平时更瘦一些。
流翠从头到尾都知道宋嫣的计划,她最大的担忧就是宋嫣找来的人跟对方比起来过于瘦弱了,要是细心的人很可能会看出来。
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世上没有人爱原主。高芝不会发现系统比宋嫣瘦,宋敬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至于程单,就更不可能了。
流翠也是在系统上花轿的时候看穿了镇安候,对方对宋嫣根本就不是真心诚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连自己新娘子的身形都看不出来。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程单从桌上拿起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系统,“来,交杯酒。”
一般来说,是要先将盖头揭开再饮交杯酒的,但程单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宋嫣像邬席,所以他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今天在自己面前的另有其人。
程单很快就将手里的酒喝完了,但系统拿着酒没有动。
“怎么不喝?”程单有些不满,他伸手揭开了大红色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