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屠杀过后

天寒地冻,纸窗的缝隙里尚透着缕缕寒风,凛冬里一只色彩素淡、圆卵形翅膀的粉蝶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屋里。在屋内翩翩徘徊了一圈,落在了老婆婆的肩上。

老婆婆哼道:“我那徒儿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寻宝了。他夜不归宿,此时才派出千里蝶给我传话。”她抬起手,那粉蝶立即飞到了她手指上,正对着王右丞。

“这蝴蝶名叫千里蝶,是北极岛神兽山同门驯化的,岛外的弟子人手一只,专门用来互相通信使用。”

王右丞井底之蛙,张大个嘴,说不出话来。

粉蝶伸出长喙卷在了老婆婆手指上,扑棱着翅膀,一小会便又飞走了。

老婆婆“哎呦”了一声,“他竟然去城外救流民,被八寒部的邪道困在了城外!”她呼地抓起长剑,袖口里一只翅上有成列斑眼的蓝色闪蝶飞了出去。老婆婆转瞬间冲出了院门,只留给王右丞一句话:“我去救他,并已经放出我的千里蝶,请最近的北极岛同门前来一同围剿。你呆在家里,不许乱走!

“圆瓜小子果然是老婆婆的徒弟啊!”王右丞内心好生自责,若不是自己为了一个吻自己的女孩,央他去救人,也不会让他们如今深陷险境。

“昨晚一个银发裸男就差点杀了老婆婆,现在城外至少还有2个妖邪,只怕只怕他们凶多吉少了。”王右丞心中很是担心,当下扯过飞花短剑揣在怀里,趟着雪也往城外奔去。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给自己壮胆地喊。

大雪封路,道阻且长。王右丞气喘吁吁地跑,路上行人很少,一队队的骑兵在街上来回戒严。终于满身是汗地来到城门,四五个官军正守着城门一个个盘问进出城的人。

昨日那个军头指着不远处一股股的浓烟朗声嚷道:“昨夜城外闹了匪,杀光了城外所有的臊蛮子,这当口可不太平,上令我们严查进出城的人,以免有盗匪混进城祸害百姓!这些不要命的盗匪,凶残的紧,外面的蛮子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这几日没有必要的不要出城!”

王右丞三步并成两步窜到城门前,便要冲过去。被那军头用刀鞘拦住,喝道:“我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没听见这两天不要出城么!”

他心知官军掠杀已完,他们在这里不过是虚张声势,造成有盗匪出没的恐慌。他心里好不气恼军头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仍然面带微笑平和地说:“军爷,小子的娘做暗娼得了病,浑身爬满了脓包,听说城外有一株三叶草药专治这种小病,你行行好心,放了我过去把。”

那军头一听,立即离他远远的,连声叫到:“滚滚滚滚!若你被盗匪杀了,那也是你老子娘造的孽。”

王右丞赶紧跑出城去,跑出几十米立即转到了小路上。

官道俨然已被打扫过,而脚下的小路和路边的雪上,到处洒着鲜红的血。他放慢脚步,又从小路拐到了更荒芜的野路。

只走出去2、3里路,拨开一米多高的荒草,几具无头的男尸四仰八叉地散了一地,他们的脑袋并排吊在一棵树上,每一只眼睛里还插着根树枝。

王右丞捂着鼻子,从尸体旁穿过。两边不时有尸体横在脚下,一不小心他就踩到了人的手和硬梆梆的身子。

在一个土丘下,十几个老人、小孩、男人被反手绑住刨开了肚子,尸体被摆成坐着看戏的样子。正对着几个十字架上,是三个下巴被打掉、已死去多时、浑身发蓝的女人。

他费力跑过土丘终于来到了游民的村落。村里的草屋几乎全烧塌了,冒着滚滚的浓烟。尸体横的到处都是。女孩、女人无一幸免地光着身子被烧死在屋内。她们被烧成了一团黑,王右丞分不清哪个是昨天的小女孩。

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眼见尸体约莫不过300个,心中好大个希望,仰天大喊起来:“还有活着的么?!还有活着的么?!”

声音在旷野消失不见,回应他的只有乌鸦刺耳的尖叫。

他循声望去,一群乌鸦正黑压压地落在自己之前睡过的破庙上,一个个肚满肠肥地梳理着羽毛。他满怀绝望地走过去。庙里无数的尸体堆成了一摞又一摞,乌鸦、野猪、狐狸等小兽正在啃食。它们望见了王右丞,只不过警觉地抬了一下头,又趴下满嘴是血的吃了起来。

王右丞握着短剑在村里丢了魂一般,嘴里嘟囔着:“全死了、全死了。”

走着走着,他已走到了村尾,想起了老婆婆的那句话:“杀尽天下奸恶之徒!”他自以为漂泊流浪的十五年里,自己已经看完了世上所有的丑恶。自以为再见到什么惨烈的场面,他都会无动于衷。而今他终于懂得,人的恶是个无底洞,你永远看不到肮脏的底在哪里。

他嗷嗷嗷地乱叫,发泄着心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