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妖山篇(七)

白腹燕须臾飞过了山谷,降在了一座山峰之隔的山麓上。这儿有一座颇大的建筑群。几千间四正八厢的天井合院以一条石板大街为中轴线,规整秩序地排在一起。画楼、花园、风雨桥、别馆等建筑别致有趣地间杂其中,另有七八条山泉从中穿过。

早有一队妖和人的队伍在等他们。见二人到了,为首的一猫妖姑娘赶紧牵过两只行路的大蚂蚁,娇声催道:“孟头领,怎来的如此之晚,少说耽误了半个多时辰。”

她队伍里跑出两个人趴在地上,老孟和王右丞踩着这二人上了大蚂蚁。

“嗨,雀鹰带迷了路,飞偏啦!猫儿头领,族长他们都到了么。”

猫儿头领一行人跳上大蚂蚁,以一群萤火虫妖开路,说:“早就到了,听说今晚还要宣布族长继任人选哩!咱们几个族公和孙家族长他们都来了!”

老孟吃惊道:“今晚?难道说与颜良小公子被暗杀有关!”

“要我说,早定了早好,免再生是非!”

猫儿头领和老孟皆是族长的手下,非卓王孙和卓颜良下属,谁当族长都与他们并无太大干系。

二人带队驾着大蚂蚁在石板道上飞奔而去。

王右丞在蚁背上奄奄地想:“我他喵地见鬼了,他喵地见鬼了。难道是红色复眼的缘故?我能戳瞎它么”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座颇大的祠堂,院子里的塘火照地四周好似明昼。

王右丞见天井正中有一眼清泉,急忙跑去掬水扑脸,又喝了几口。

泉水清冽异常,一股股流在体内,比吞噬的灵力还让他身体和经脉舒畅。

王右丞赞道:“天底下竟有这等琼浆一样的泉水。”

祠堂众守卫见他以手捧水喝,脸上均有不悦的表情。猫儿头领和老孟也很尴尬地相互看了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祠堂回廊里跑出个黄襦裙的女孩,递上一只银碗道:“这清泉不能用手喝,你拿这个吧。族长夫人刚赏了我一碗水,我才用过的。”

猫儿头领立即凑上来小声说:“王兄弟,这清泉在山庄里只有三眼。族长院子里一眼,未来族长新婚的院子里一眼,这祠堂里一眼。平日咱们都作饮不得,你少喝一些,别失了礼数。”

王右丞急忙起身,给所有人赔礼,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等莽夫坏了规矩,先给哥姊们道歉,待会见了族长再认罪。”

众人见他好谦卑,面色都缓和了。

黄襦裙的女孩竖着两只毛茸茸小耳,瘦瘦的脸蛋,黑漆漆的眼珠,是一只黄鼠狼妖,生的倒是好看。她笑着说:“这碗里还有我没喝完的,你若不嫌吃我唇上的胭脂,就继续喝呀。”

王右丞见碗沿上有淡淡的粉色胭脂唇印,笑着说:“谢谢妹子。我吃了你的胭脂,只怕小乔儿师傅知道了会生气。”这水像是卓家人心中的圣物,他焉敢再当众喝,遂诌了理由道。

黄裙女孩尖着两颗小牙说:“哥儿原是有未婚妻的,那我先去祠堂里替你们报到。”说罢与猫儿头领和老孟做了福,一溜烟跑进了走廊。

老孟打趣说:“王兄样貌是一等一的出众,这么早就订婚,可要害不少思春的姑娘老大伤怀了。”

王右丞自打蛇妖和蛛妖的形态附身,一月间长高了不少,样貌也与妖那样迷人。刚才又吞了石佛妖的石化属性,身上赘肉没了,还多了点阳刚有力的线条,确实英俊潇洒。但他从不在意自身样貌,只要小福女和司马巫这杆队内颜值大旗不倒就行。

猫儿头领捏着下巴道:“小乔儿小乔儿好熟悉的名字。她真是王兄的未婚妻么?”

王右丞正想着自己见鬼和曼荼罗坛场死人的事,挠着头随口说:“是哩。”

刚说完,就见小乔儿背着长剑,在祠堂门口坐在一只大蚂蚁上脸红地看着自己。

王右丞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脚脖子,手作两爪鱼,支支吾吾地道:“我她猫儿头领我给你解释”

老孟和猫儿头领见小乔儿来了,拨开云雾见月明地齐齐说:“原来是稷下冒顿掌院的千金啊!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

说罢识趣地站地稍远一些,不住笑看他俩。

小乔儿一跛一跛地走来,羞着脸柔声问:“你提亲了吗,就在这里浑说。”

王右丞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换个话题说:“小师傅怎么也来了?”

小乔儿笑靥如小楼之东的梨花,悄声说:“我爹娘说卓家议会上要讨论你的事,让我也来听听。”

说完她柔软的手捧着王右丞的脸问:“一天而已,你竟瘦了些,可是这儿的饭菜不合口么?”

王右丞闻着她口中如兰的香气已经醉了,只能呆呆地摇头。

黄色襦裙的姑娘跑了出来,银铃般宣道:“既然小乔儿姐姐也来了,与王哥儿一起进来吧。劳烦猫儿头领和老孟把那作死闯祸的箫逵带过来。”

王右丞与小乔儿走进祠堂内,过了两道有守卫的门,才进入庄严的堂内。

堂内已吵的不可开交,一群人咋咋呼呼,见他进来也没停下。

令他意外的是,夕月掌门也在,正坐在正中最高的位置上喝茶。两个华衣玉带的中年人坐在她左垂手,冒顿和牟玉坐在她右垂手。

另有两个美妇对坐,其余皆像是卓、孙两家的族公。

一个美妇身边立着两个年轻人。年纪小的不过十八九岁,面若美玉、资质秀丽,穿着件水色长衫,和煦地冲他二人点头微笑。另一人二十四五岁,披着紫色的袍子,冰一样的眸子只射了他们一眼,又冷漠地回过脸去。

另一个丰腴美貌的姑娘站在另一妇人身边,正眼含情愫又有些紧张地瞅着年纪较小的公子。

祠堂里吵吵嚷嚷,如群蛙鼓瑟。正首而坐的一中年人咳嗽了两声,众人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