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徒然试着用脚踩了下。依旧是叶堆厚实的触感。
再看向小火车的后方,方才被犁出来的那一点水面,也已经被落叶给盖严实了。
“原来如此。”方小可回忆起徐徒然分享的线索,恍然大悟,“‘叶子是障壁’,原来是这个意思。”
徐徒然认同地点了点头,仔细回忆了一遍在虫子博物馆中得到的线索——【叶子是障壁。树冠是树根。虫子是食物。光是土壤。】
目前看来,“叶子是障壁”与“虫子是食物”两句都已经得到了解释。就是不知道剩下两句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就是短暂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放到了一遍——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尽快胸针的所在才是。
她闭了闭眼,转头往后看了眼。因为她与方小可方才的动静,这会儿车上不少人正好奇看过来。徐徒然正要安抚两句,忽听李云一声惊叫——一个白团子忽然从他的车厢里跳出来,扭着腰就往林子深处跑!
关键是,它跑就算了,身上拴着的细布条却没能在跑路前解开。李云也不知咋想的,将那细布条的另一头系在了自己身上,当即被带着一下摔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又被带着跌跌撞撞地往前几步,竟是被那大白熊直接拖着跑了!
“……”
饶是徐徒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眼看有人按捺不住想要跳车,立刻喝止,转而启动小火车,踩进油门,跟了上去。
所幸这片区域的植被稀疏,不容易跟丢人。徐徒然小心追着李云往前,忽见李云被拖进了一块立着的石碑后面,跟着便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徐徒然心头一跳,忙驱车赶上,却见石碑后面是一大圈被石头围起的祭坛,祭坛内铺着大片的血色琥珀。李云正倒在硬质的血色琥珀上,惊恐地看向前方,胸口不住剧烈起伏。
徐徒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栋开着两扇大门的木质房子。房子很大,起码有七八米高,造型极其扭曲诡异——房子正前方挂着人脸般的巨大装饰,屋顶两边有奇怪的机关运转,外墙还悬挂着赤色的小瀑布。
徐徒然皱了皱眉,停下车快速上前,一边嘱咐其他人继续坐着,一边独自上前将人扶起,奇怪道:“你没事吧?刚怎么了?”
“刚、刚刚那只熊突然像是疯了一样要下车,我被一路带过来……”李云手里捏着被挣断的细布条,看着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然后,然后它就拖着我,跑进了这个人的身体里……但我被吐了出来……”
徐徒然:“……?”
“你在说什么?”她皱起眉,“什么‘人’……”
她说着,再次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前方木屋上,呼吸忽然一滞。
她知道李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那栋“木屋”,她以为的“建筑”——实际是一个人。一个巨大的木头人。
那木头人仅有腰部以上的地方露在地面上,脖子朝前突着,脑袋与背脊几乎平行,五官像是用刀雕刻,却刻得很浅——所以她第一眼才会将它认成“房子”,又将它的脑袋当做近似人脸的装饰。
而她所看到的两扇打开的大门,实际是它的左右肋部,那两处被开了两个深深的大洞。木头人的体内没有骨头,洞内一片漆黑,宛如两条幽深的隧道,看高度和宽度,确实够大熊穿过。
至于徐徒然所以为的“机关”——那还真是个机关。那是数根有木头和齿轮做成了机械,旋转臂的尽头是扎成一束的巨大荆条,仿佛巨型的狼牙棒。这些荆条随着机关的运作,一下一下地砸在木头人的肩背上,直砸得木头人皮肤破裂。
有深红的液体顺着破裂的缺口淌下来,源源不断。所以徐徒然才会误将它们当做红色的瀑布。现在看来,这些更像是血——是眼前这个木头巨人,被机械鞭挞后,所流出的血。
这些血液汩汩而下,一部分深深地浸入地底,流入祭坛的下方;另一部分则化为红色水雾,向上腾起,缭绕于香樟的树冠之上。
徐徒然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不震惊是假的。震惊之中,她又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沉重——她不知这沉重是从何而来,冥冥中却像是听到了长长的叹息。
她循着那声叹息抬头,视线落在木头人浅淡的五官上。张口刚要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大白团子从旁边掠过,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面前漆黑的肋部隧道中,眨眼便不见踪影。
徐徒然:“……”
她茫然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只白熊应该就是被困在小火车上的另一只,连忙转头——却见小火车上,已东摇西歪地倒了一片。所有人都紧闭着双眼,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