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守夜说话时,贾政忽然宣布将探春正式改名为贾琰,赐字昭华,探春内心喜不自胜,起身多谢贾政。
王夫人脸色更差了,说:“老爷没有和我商量过,探儿都这么大了,委实没有必要这时突然改个名字。这下子跟元春不是亲姐妹似的。”
原来贾政最近十分焦灼,一方面希望贾敬能帮元春上青云,一方面在思考再养个好女儿出来,将来可以帮扶他这一房提升地位。
贾政心里清楚,贾珠跟他一样,虽然读过一些书,可是思维刻板,没有急智,考试时临场发挥都不会好,贾珠是难以走科举之路考出名堂来了。
都说宝玉是个有造化的,可是贾政眼看着他是个孽根祸胎混世魔王,若是将所有的宝都押在宝玉身上风险太大了。
况且将来便是宝玉能有出头之日,二房还是需要更多的姻亲相助,敬大哥都不看好元春而看重探春,他当然多了一分希望。
(注:原来王子腾早重为京营节度使,但是由于轩辕起的乱入,执掌京营兵权,这样贾政的靠山就远没有原著中的硬)
却说贾政这时听了王夫人的话,十分不认同:“怎么不是亲姐妹了,这显然是玉字辈的正经姑娘,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大哥有句话没有错,元春一人的造化,也不能让别的女儿坏了祖上的规矩。我贾府将来要诗书传家,四丫头往后当以蔡琰为榜样,切不可堕了我们家的名声。”
探春,不,应该称为贾琰了,她朝贾政福身:“孩儿定谨记爹爹教诲!”
贾政又让小厮取来他给探春特意准备的礼物,一副上好的文房四宝,价值不匪,宝玉今天都都没得这些。
王夫人心头更不是滋味,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她这个慈善人不便在除夕破功。加之元春那“众星拱月”之势早已破了,她更恨贾赦、贾琼等“始作俑者”。
贾琰得到父亲的赐名赐字和勉力的话,眼眶都不禁湿了,她懂事起尴尬了两三年了,今后她终于跟姐妹们一样了。
贾政又问老太太:“大哥的两个姑娘都记作嫡女,不如琰儿也记作嫡女吧,老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再也受不了了,说:“便不是记作我生的,也是我女儿,又何必多此一举?其实大哥那样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外头有牌面的人家,谁还会真把记名嫡女当作真的嫡女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而不如这样坦荡清净。”
贾政却说:“太太既然也是名门出来的,怎么还说出这话来。女儿家是娇客,你在这时多疼她一分又能疼几年?来日琰儿嫁个好夫君,一身荣华归宁,还能忘了你为母的一片慈心?元春进了宫里,如今我们也只有这个女儿,虽说不是你肚里出来的,你见她何时与你、与宝玉生分过?”
王夫人语气淡淡:“我也没有和她生分过,若是我曾苛待了她,她倒说说看。”
王夫人亲近探春,享受她的奉承不过是为了气赵姨娘,但要让她真的抬举赵姨娘生的女儿跟她生的元春平起平坐,那还不如杀了她吧。王夫人从来都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从她一心让宝玉娶宝钗而排斥黛玉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被情感好恶左右、难成大事之人。
当然,换作贾琼,定也没有那样的胸怀,早把男人一脚踹飞了,也就不会出现让妾氏的儿女记在贾琼名下这种诀择了。
贾政恼道:“瞧你说得什么话!”贾琰要是当面提王夫人苛待她,她真的要被毁了。
贾琼、贾瑶、黛玉本都为贾琰高兴,可是他们夫妻本因为元春的事气不顺,这时竟然说出这话来,难受的还不是贾琰?
贾琼虽然不会管那些见不到的悲惨女儿们,也不管从小就看不起她、还曾想作践她的贾元春,可是却不忍她欣赏的贾琰将来更没有好日子过。
贾琼因道:“这大过年的,不要为这争论才好。二叔本是一片爱女之心,琰儿妹妹逢此大喜,可是二婶难免想到大姐姐。过些时候二婶可能就想通了……”
王夫人看向贾琼,目光跟草丛里的毒蛇一样。
王夫人冷笑一声:“二丫头真是一个主意多的,这时旁人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指点起来了。”
有人敢说他的女儿,贾赦第一个不同意:“二弟妹,你这是何意?你不愿琰儿记在你名下就算了,琰儿记你名下也未必就好。我就不相信,家里的女儿个个顶尖的人才,难不成就只你的元春特别?这巴巴送去采选,没有当成皇子妃还得托人送去宫里做女史,我就未见琰儿不如元春了。”
王夫人怒道:“到底我们哪里得罪大哥了,你要这样诅咒我的元儿?元儿进宫,还不是为了我们贾家的门楣?”
贾赦说:“免了,我贾家门楣不需要她这么做,你们自个儿想就别盖在我头上。你从小培养她那种扑高枝的想法,是真的为她好吗?倘若有这个命也就算了,明明没有,何必强求?明儿她就二十岁了,女孩儿的青春何其短暂?政弟既然在为琰儿谋算了,不如我寻个机会求了忠义亲王让皇后放元儿出宫来……”
贾赦当初虽然想让贾琼配给皇长孙,可他就不是在她小时候就将她往那个方向培养。他仅仅是觉得自己女儿太出众了,他所见过的少年中只有皇长孙才配得上。不过在王夫人眼里,也是她的元春太出众了,不配给帝王,也得是个王爷才配得上。
贾政、王夫人自然不愿意,有一分希望,他也不会放弃的。
倒是宝玉拍着手叫道:“大姐姐要是能回家来,我们真的就一家团聚了!”
贾政喝斥:“孽障!你胡咧咧什么!”
宝玉顿时成了鹌鹑,只粘向旁边一直不说话眼神却极锐利的贾母。
贾母凉凉看向贾赦:“你要是有这能为求得到忠义亲王那儿,怎么不真正为侄女儿求一个好前程。这大过年的竟然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样的话,岂不让人寒了心?”
贾赦见贾母这样的态度让他心灰意冷。
贾琼笑道:“老太太放心,我们不会寒心。我要是在宫里当奴才,爹爹千方百计想将我弄出来,我的心就暖得很。我看宝玉也跟我一样,觉得大姐姐出宫来好,宝玉也没有寒心呀。”
贾母不舍得骂宝玉,可是看贾琼这护爹驳自己的样子十分刺眼。
贾母不悦道:“你成心是要在大过年的弄得大家不痛快!你自己散漫没有规矩,连累着阖府女儿的名声!你这是非要毁了我们贾家才甘心,也不知你是哪来的扫把星!你快些走,这时候就别堵我这儿添乱!”
贾琼咂咂嘴,没有说话,贾母嫌道:“你不走,难不成要让人请你走?”
在场的小辈无不变色,这话由一个祖母对孙女来说是极重的了,倘若贾琼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小姑娘,她会在家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奴婢,甚至人人来踩一脚。
“行了,我走。”贾琼却满不在乎说,从怀中掏出贾母赏的压岁钱,贾母作为老太太给家里第个孩子都赏了压岁钱的。
贾琼走到鸳鸯面前,将荷包放在她手心:“我惹老太太生气了,不配受她的赏。”
贾母又要说什么,还是黛玉蹙起眉头拉着她:“外祖母,今儿过年,咱们不谈不开心的事儿。多想想开心的事儿,才能长命百岁。”
黛玉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能将贾琼的神通胡乱到处说,她只能常在贾母身边说起贾琼的好。
可是贾母就是在贾琼四岁左右时就对她有了偏见,黛玉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贾母永远得得贾琼小小年纪就性子凉薄,眼皮子浅,不念迎春奶嬷嬷的恩德在她面前告状,要求打发了她。
后来贾琼练功太忙了,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常常给她请安,也不像宝玉会做些小事去奉承她。贾琼反而常会说一些跟贾母的三观完全相反的话,时时堵贾母的心,贾母就觉得她是白眼狼。
贾琼作为一个有真本事的人,确实骨子里有些清高,贾母这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一心要拉扯二房、打压大房的作法让她无法喜欢。
其实贾母对贾琼的第六感没有错,若不是有血缘因果和幼时抱去荣庆堂呆过几年,贾琼对贾母这种乱了贾家的私心重到触了底线的老太太只怕一句好话都没有。
这种天然的立场对立、三观差异,哪里是听别人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这两类人遇上,哪怕对方什么事都不做、仅仅是存在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贾琼在贾母心里就是这种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