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琼再回去时,荣禧堂抓周仪式开始了,宾客们围着大案。只见案上摆着儒、释、道三教经书,金印、笔、墨、纸、砚、算盘、银子、账册、金凤簪、莲花、胭脂、蜜饯、拨浪鼓、铲子、勺子、金剪刀、绣线。
贾琼偷偷将李惠娘和贾瑚放出来,以便他们能看到姐儿抓周。
她才走到姐妹们中间,忽听宝钗问道:“二妹妹这样的人才品貌,当年抓周取了什么呢?”
其实宝钗知道贾琼当年取了金剪刀,因为王夫人身边的下人偷偷说些不好听的话,因姐儿抓周在即就谈起府里几个姑娘的抓周。总的论起来,贾琼抓周取的金剪刀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宝钗以为贾琼敌视大靠山姨妈、昨日说话是有意针对她、下她的脸面的,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又不是圣人。
今儿因她跟郡主介绍姐妹时,别人都依着长幼,还说起人家的优点且与她亲近。偏偏自己明明年纪最长,贾琼偏最后才介绍她,没有说她的好处,且显得亲疏有别。
后来宝钗就觉得郡主并不如何注意自己,宝钗在席间说话表现,引了两个典故,郡主也只淡淡的。
宝钗打定主意,纵使当不上宗室国戚的妻妾,也得当上公主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提一提社会地位。
小姑娘在进京后第一次在社交中遭受这挫折,难免有情绪,细思起来,就是贾琼抢了她容貌的风头,又因她是王夫人的外甥女暗自针对了她。
贾琼不疑有她,笑道:“我选了金剪刀。”
轩辕迪在一旁听了,倒十分奇怪:“为何选金剪刀?”
贾琼一时没有答,贾琰忙为贾琼描补:“郡主,姐姐那会儿才多大,哪懂什么原因?如我只随意抓了一支笔。”
贾琼笑着说:“我记事得早,倒还有点印象。我抓周时大案上的东西少,只有金剪刀一件可以称得上是‘刀’的物什。没得选呀!”
轩辕迪听了不由得捧腹大笑,拉着贾琼的胳膊说:“这果然像是你贾英华的风格!”
众女皆大笑,又互问抓周取的东西,各有不同,就见凤姐抱了打扮得像个小仙童的大姐儿出来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大姐儿在大案上左顾右盼,见到这么多好玩的,居然花了眼,不知所措了。
这时大人都放开了手,站得远远的,贾瑚的鬼魂忽然过去,但是他绝不靠近孩子。
贾瑚指着金印,冲姐儿笑着说:“听大伯的,要这个,蕤姐儿长大后当大官儿!”
贾蕤因为才周岁,还有母胎来的先天之气,加之凤姐怀孕时吃了不少特别的“补药”,身上带着些灵气。所以她能瞧见贾瑚的一点虚影,她好奇地看向他,只觉得俊美可亲。
李惠娘过去拉住贾瑚:“别胡闹,姐儿瞧不见你,小心身上的阴气。”
贾蕤看到两个虚影,只当他们要抱她,反而伸出手想靠过去,李惠娘不由得大惊,拉了贾瑚就离远了一步。
贾琼不禁没眼看,再睁开眼里,就见姐儿没坐稳,手按在那金印上,金印磕着她了,她不由得好奇拿了起来看。
只听一个宾客哈哈大笑:“府上的姐儿难不成还要当大官不成?”
又一个夫人笑道:“这诰命夫人的命!”
众宾客纷纷称是,贾赦、贾琏也笑着朝大家拱了拱手,凤姐红光满面,去抱了姐儿下来亲香。
接着继续饮宴吃席听戏,到未时宾客才各自散去,且不细提。
七月初七本是乞巧女儿节,这日女儿们可以盛装出行,或与姐妹们聚会,或上街逛庙会。
因为姐儿抓周,贾府的女孩儿们今日白天就没有上街了,但是今日没有宵禁,五玉姐妹加湘云盛装打扮一番,结伴出去玩了。
宝钗因为要准备参加采选,且觉得贾琼针对她而姐妹们都被她拢了去,她去了也没有意思,所以就没去了。
这么多女孩子,身边随着贴身丫鬟和嬷嬷就是几十个人。贾琼还带了李惠娘和贾瑚一起出去,他们在玄真观修炼寂寞,难得凑这热闹。
夜暮初临,只见街上人山人海、灯火辉煌。
摊贩挤满了大街两旁,各大商铺今夜也没有关门,便似春天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般。
贾琼穿越之后头一回逛这样的夜市,暗想原来古代时,商家们就知道女人的钱好赚了。
在洪荒时可没有这景象。
街头摆着穿针乞巧的擂台,姐妹们到了台下驻足,就说要贾琼代表她们上去赛巧。
贾琼推了贾瑶一下:“妹妹上去吧。”
贾瑶抬头瞧瞧,温柔笑道:“那九尾针穿完,讲究快与准,倒不考较绣工,姐姐习武之人,还怕了不成?”
贾琼呵呵一笑:“就你会激将,可我就不上当,清华上去吧。”
贾琼推了黛玉一把,黛玉却推了贾琰一下:“昭华自来敏锐,只怕比我快些。”
贾琰微微一笑,倒不推辞:“既然几位姐姐不去,我就去吧。”
遂在嬷嬷和侍书的陪伴下去跟主办方报名,上了台去。
灯火下只见贾琰一身锦绣,又生得俊眼修眉、神采飞扬,在一众参赛的女儿中格外出挑,台下的男女见了都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主办商家宣布了规则,取出了彩头一匹蜀锦,在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下,价值不算低了。
锣鼓一敲,比赛开始,台下的观众都齐齐喝彩鼓励。
但见贾琰临危不惧,反而气定神闲,取了五彩线将线头统一捋了捋,然后一针接一针飞快的穿着。
贾琼估计不到半分钟,她就穿完了九尾针,举起手来,接着陆续有别的姑娘举手示意。
主办方先到贾琰跟前一看,引着贾琰到了台前,高兴地宣布:“恭喜这位姑娘,得了小店穿针赛巧的头筹!”
掌柜的将那彩头蜀锦捧来,颁给了贾琰,台下男男女女都觉这姑娘真是钟灵毓秀、心灵手巧。
众女又去别住赏玩,贾琼正和黛玉一起看一盏灯,忽见离她五六丈外站着一个“虬髯大汉”,那虬髯大汉一身白袍,手持一支竹笛,正怔怔瞧着她。
黛玉身边的徐嬷嬷发现那“虬髯大汉”的目光,不由得挡在贾琼身前,怒盯着他:“哪来的无礼登徒子,还不滚远些!姑娘岂是你能乱看的?”
轩辕起从京营赶来都中寻她时,她已经和众女出门了。还亏得贾家的马车都有标记,比较显眼,他寻着附近的马车,然后才从这么多女孩儿中看到她。
贾琼已有四个月没有见过他了,见他来了心中欢喜,可这情景又着实好笑,却也不点破。
贾琼与女孩子们一起游街,轩辕起没有办法,只好不远不近的跟着。
贾瑶身边的刘嬷嬷和徐嬷嬷眼交江几次了,徐嬷嬷那个登徒子似乎盯着她们了,为免发生意外,还是早些回去吧。
姑娘们都不禁舍不得,贾琼笑道:“不如你们玩,我去将那‘登徒子’揍一顿,保证他不敢再跟着我们。”
刘嬷嬷说:“哎哟,我的姑娘呀,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可是当街打人总是有碍名声的。要是传出去你当街打登徒子,传出去时总会添油加醋,这也不好。”
众女才答应回府去,路上贾琰说想将那穿针赛巧的彩头送给贾琼,贾琼笑道:“你赢的彩头当然自己留着做衣裳,要是有布头多的,给我做个荷包也使得。”
贾琰拍手笑道:“不如我用这锦给姐妹们各做一个荷包,一块儿戴着才好呢!”
史湘云笑道:“原也不错,只是那么好的锦,做了这么多荷包后,便不够做衣裳了。”
贾琰却说:“咱们家四时也不缺衣裳,不就是在乞巧节得的,才有好的喻意吗。”
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等着贾琰的荷包了。
贾琼心想贾琰心灵手巧,给宝玉做的鞋子何等细致,只要她肯用心,给姐妹们做荷包也必不会差了。
轩辕起在荣宁街东院墙外等了好半晌,才见那少女姗姗来迟,他就静静瞧着她,忽要来牵她的手。
贾琼缩了回去,嫌道:“太丑了。”
轩辕起不自在挠了挠头,这才转过身去揭下那面俱露出了真面目,黛眉斜飞入鬓,凤眼湛然生威,鼻梁高挺。
“我见街头人声鼎沸,不想别人盯着我瞧,所以才戴那丑面具。”
“你难不成是卫玠吗?别人盯着你看还能看死你不成?”贾琼虽然这么调侃他,可是瞧着他的容貌也不由得心想:人间实难找到像他这么好看的妖孽了。
这世间就有这样的男子,光看着就像是万千生灵在他面前跟土鸡瓦狗似的,他的站在那里如天上的明月,散发出醉人的光芒,驱除四周的黑暗。
贾琼觉得自己先下手为强,收个这样的一心为她攒嫁妆好风光嫁给他的忠犬是空手套白狼,她不禁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芙蓉出水,山花初放,他就不由得呆呆看着她,身子也不听使唤,竟如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
原来贾琼从前不但年纪小些,也从不会精心打扮,今日七夕出行,才由着贾瑶和丫鬟们帮她好好梳妆,盛妆出行。
贾琼身穿着淡粉色绫花裙,一层藕色的纱罩衣,便如身上笼罩着一层轻烟。
她一头乌发梳着一个精致的飞仙髻,鬓边饰着钗朵,长长的薄纱发带垂落,她肤色白皙红润,没有涂脂粉,但她给自己上了一个淡淡的眼妆。
她长得本就比许多闺秀要修长挺拔一些,看着像是十三四岁,这一打扮整个人都露出区别于女童的少女明媚娇艳的风情。
“你干嘛不说话,净堵在这里干什么?”贾琼推了他一把,他身子颤抖,往后退了三步,靠在了墙上。
轩辕起满脸通红,额间出了一层细汗,说:“我……我感觉……有点热……”
“热?”贾琼打量了一下他,这盛夏时间,估计也穿了三层衣裳,估计这样穿才最能显出风流倜傥的质感。
贾琼取出一个梨子,施展玄阴灵力将梨子冻成冰,才塞到他手里:“拿着,热你还穿这么讲究。”
轩辕起哭笑不得,可又不便解释,无奈低头笑了笑。
两人并肩出了宁荣街,往朱雀大街走去,街头热闹未消,夜风扫除了些须夏日的暑气。
轩辕起捧着那个冻梨,让自己沸腾的热血降下温来,他偷偷瞧她。远山为何足以形容她的眉毛,星星怎么能胜过她的眼睛?
贾琼转过头:“你暗戳戳地瞧我干哈?有什么事就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