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前跪着的徐劭面白如纸,额间的冷汗湿了再干,又凝成细密的水珠挂在额发上。已经过去了很久,皇帝依然不说话,他跪如针毡,满心惊惶地等着圣裁降临。
眼皮底下折子上的字迹很熟悉,是去年冬至日后,他的父亲嘉勇侯徐遨为薨逝的太子生母徐氏女请谥追封的折子。
这是皇帝的逆鳞,也是一直悬在嘉诏徐氏头上的刀。
宣熙四年,钟太后下旨从九州世家贵女中为皇帝择选贤妃。
尽管皇帝后宫空置已久,但九州世族皆知,这并不是什么凤凰登枝、独得帝心的好机会。
太后临朝称制,齐王野心勃勃。天子权柄旁落已久,皇帝式微,空有帝名,但皇帝的母家北境踏雪城却不可小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九州一众世家主观望者居多,谁也不肯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去豪赌。
在大胤世家著族中居于末流的嘉诏徐氏毛遂自荐,嘉勇侯徐遨暗中向太后表明忠心,遣膝下嫡长女入宫,甘愿成为太后把控内廷的一枚棋子。
凌烨抬起眼帘,漠然看着跪趴在地上汗透重衣的徐家子弟,忽然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来。
宣熙四年是他为帝生涯里最艰难的一年。
那一年,依照大胤祖制,他本该娶后大婚,而后顺理成章地亲政,但太后长子齐王权势渐大,羽翼日丰,已有人主之相。
太后以他尚且年轻为由,极力阻扰天子大婚之事,说大胤朝元后与帝同尊,重之又重,须得细细考量合乎皇帝心意,仓促大婚为时尚早、有失妥当,于是临朝称制拒不还政。朝野对此议论纷纷,百官争执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