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眼瞳黑如墨海,翻涌的情绪渐渐敛去,他平静下来,松开攥拳的手看向颜懋,说道:“我也想问颜相一个问题。”
颜懋侧耳示意他讲。
楚珩垂眸往一层狱门外望了一眼,低声道:“为什么非要选在现在呢?你明明知道,外有敬王潜在威胁,陛下无法强保下你,如果晚几年解决了敬王,或许……”
颜懋缓缓摇头,“老太爷的病,不是假的。”
楚珩闻言一怔。
他一直以为颜老太爷称病,仅仅是“称”,为了能更好地以不孝之名拿住颜相,却不想竟是真病。
“老爷子好强讲面,从前在战场上落下的伤,身负痼疾这种事不会宣扬。”颜懋说,“去年五月,云非曾回过一趟澹川,武英殿告假时说是探亲,实则是侍疾,陛下当初也不知道。”
“没有晚几年了。”颜懋喝了口茶,“借太后五十整寿为名开恩科,是我向陛下提的,科举三年一届,本要到后年才该正试,老太爷大抵撑不到那个时候,除非得遇神医。”
“这些年颜家借我相名揽利,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是有他在。他也知道凭我那个大哥和嫡母拿不住我,等他西去,没几年庆国公府说不准也要被我这个逆子送去。老太爷把澹川看得比命还重,哪里能容颜氏衰颓。无论我停不停行卷,他都会在归西前,以不孝为名让我垮台,轻则贬出帝都,重则如同今日。”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仿佛不是自己、不是生父,而是不相干的人。楚珩却听得心里一寒。
“停行卷,”颜相道,“现在或许不是最好的时候,但却是仅有的机会,在老太爷去世前,在我还是尚书令的时候。”
“万事开头难,选官改制的第一步就是停行卷,一定要有一个先驱者。我做了快十年丞相,执掌尚书台,这才能挡住世家阻力,一举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