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届雄霸之辩,冯道与王阳明各抒己见不分伯仲,一番番慷慨言论,语惊四座,前有‘欲以一人之力改变世道人心’的狂妄言论,后有‘吾心无我,无愧良知!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的高昂言辞。
每年登上黄金台的读书人所言所行都有专人记录,而那年两圣之间的高谈阔论更是被天下人传阅,引以‘做人当以冯道圣,做事唯以王阳明’的赞誉之言,视为天下读书人终身奉行之事。
钟鸣三声,以昭示雄霸之辩的正式开始,一轮饮酒之后共有三人遗憾离席,所言所论皆以天马行空才气纵横为准,能够把鹿说成马那是能耐,越是晦涩难懂越能彰显其才华横溢。
对此许南烛颇感无趣,心说怪不得祈年和玄竹小妮不愿来参加,显然是早已知晓其中枯燥,可身旁的小先生到是听的入了神。
“为何读书,为何而言,为何而论?”
王阳明此言一出,台下寂静一片,先后三人起身回答,但均被冯道驳的哑口无言羞恼离场。
小先生端起酒杯眼神迷离,沉思良久,缓缓起身不卑不亢,气势高昂道:“书犹良药,善习者可医愚,以古之学者为戒,以补不足也。若天下求学问的人皆以取悦别人,向他人夸夸其谈,不为立济天下百姓,只为自身需要,涵养德性以求做官乃为不耻,学问如植果树,逢春可赏其花,立秋可获硕果,若只取不植,焉有不枯之时。世人皆可为尧舜,生而为人,此心光明,与圣贤无异;若自甘降格为混沌度日的愚夫俗子,岂非悲事!学不立志,如植木无根,任其卖力浇灌,朽木焉能逢春乎!”
这一辩便是讲了半个时辰,起身答辩者都以少言深辩而论,可圣香却是反其道而行,不故意卖弄学问,反倒是直言不讳,出口无忌,天下读书人皆包含在内,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此话一出,众人哑口无言,无一人起身反驳。
雄霸之辩结束后,冯道和王阳明有意收圣香为徒,到是没有芥蒂是一介女流。
圣香明眸善睐嫣然一笑的正视许南烛,双手贴于小腹前,鞠了一躬。
许南烛双手将她托起,轻笑道:“今年雄霸之辩的榜首唯小先生莫属。”
圣香莞尔一笑道:“等我求学归来,定效犬马之劳!”
天渐渐破晓,天空还镶着几颗残星,大地朦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泛黄的白衣上打着补丁,几株青竹画在其中点缀,单薄的背影在余晖下拉的很长很长,小雪将至,亘古不变的春风总会驱散严寒。
许南烛摊开手掌,掌心有一粒当归子。
小先生背身挥了挥手,喊道:“圣香一介女流之辈,才疏学浅焉能入大人慧眼,待当归之日,那些比我本事更强的人,必然会闻风千里昭昭赶来,于四方贤良,争趋归幽。”
许南烛眯眼看着掌心的当归子,自喃道:“有得必有失,可我是个贪心的人啊。”
祈年左手握剑,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殿下身旁,双手抱拳行了个臣子礼节,轻声道:“殿下,北玄奴逃到了咱们这,璃阳王朝那边派人前来交涉,该当如何啊。”
许南烛将当归放到祈年手中,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透过指缝依旧看不清,叹息道:“派人给刚才那丫头送些钱,去稷下学院求学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至于璃阳那边弄几个死囚犯打发下就好了,这些人是奔着我来的,岂能寒了他们的心?以后莫要再说北玄奴这种话了,你忘了我也是北玄人,好好安置他们吧。”
祈年捧着手中的当归,一时间不知殿下究竟是何意,赶忙领命道:“属下这就去办。”
初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北风似刀,来来往往的人们却忧愁满面不知何所迫,许南烛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融在掌心。
常听人说,白昼之光可驱散世间黑暗,可我的世界为什么总是阴雨绵绵?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雪花抵挡寒风的袭击归于大地,美而短暂,化为水滴的雪花那是它的眼泪,雨能否知晓雪的悲?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