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夏菊花的语气有些低落:“齐县长,部队首长知道我们大队修路了,我觉得他们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我不想让部队觉得这路是因为他们破坏的,担心部队……”
齐小叔在那头笑了一声:“你的电话来晚了,人家是先打到我这里求证过,才给你打电话的。我都跟首长说了,是你闲不住,觉得社员这段时间没啥事儿,才号召大家一起修路的,没告诉他们你集资的事。”
就凭林宏亮只凭几句话,就猜出平安庄大队修路的意图还及时汇报给首长,夏菊花就不能如齐小叔这么乐观。她更知道齐小叔的乐观,是为了让她别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电话中便只向他汇报修路进展,没说自己担心部队首长要给平安庄一些额外的照顾。
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人家部队首长为啥给齐小叔打完电话后,才给平安庄打电话,不就是要探探平德县的底,看看是不是县里出资修的路吗。
齐小叔这人,虽然不乏狡黠,可对上部队首长说出上面的话,应该是他的极限,对部队首长让撒谎的事儿,他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县里拿不出经费来修路,他一定会实话实说。
部队首长只要知道县里没出经费,那么平安庄修路的钱从哪儿来的,人家也就不用知道的太清楚了——哪怕这钱是夏菊花化缘来的,也得往出搭人情,部队不可能让她凭白无故欠人情的。
部队如此关心平安庄,平安庄又该如何回报部队呢?电话这头的夏菊花陷入了沉思,那头的齐小叔久久没听到夏菊花的回应,有些奇怪的问:
“咋啦,你是担心部队会额外给平安庄加工钱吗?我觉得就算加工钱也是应该的,毕竟现在平安庄一袋酸辣粉只收一分钱加工费,只是让部队接收的安心。”平安庄从中也就挣个人工费。
只收一分钱的加工费,何尝不是让自己安心呢?夏菊花对着话筒应了一声:“是,我知道了。”脑子里仍顺着刚才的思路想问题,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齐小叔以为她还在担心部队补偿的事儿,没再深问,反而主动放下电话。
夏菊花便在心里计算着自己计划是不是可行:部队所以需要大量的酸辣粉,最主要是为了方便携带以及吃的时候有汤有水、热热乎乎。
可是酸辣粉的口味有些单一,常时间吃的话难免让人觉得絮烦。她想到了酸辣粉的替代品——方便面。相对于酸辣粉单一的口味,方便面的口味变化就多了。而且经过油炸的方便面,撒上一点调料,掰开后哪怕没有开水也可以干吃,更适合部队行动时用。
以前没想过提前把方便面做出来,是因为平安庄产的那点白面,社员们自己都只敢过年的时候包顿饺子,实在舍不得试验。
现在不一样了,平安庄的夏粮全是小麦,除了分给社员的口粮,各生产队的库房里都存着不少小麦以备交公粮。夏菊花自己家的仓房里,同样有足够的白面让她试验起来。
当天晚上夏菊花便试着做了起来,和面、醒面、切面条都不是问题,到咋把面条弄成上辈子见过那种方方正正的块儿,还能保证不散的时候,就让夏菊花有些头疼。
好在她很快想起上辈子的方便面,面块都是曲曲弯弯的,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散呢?夏菊花决定再试一次,竟让她试成了。
接下来就是把面块油炸,炸多长时间才能让面块断生还不糊,又费了夏菊花好几个晚上的工夫。为了精确时间,她手边一直放着一个小本子,每次面块下锅的时间都记在上面,好给以后做参考。
因为专心,所以夏菊花每天晚上都聚精会神,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
“大队长,大队长。”陈秋生拍了两次门,都没有人应门,不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孙招弟从隔壁院子探出头来说:“大队长不在家吧,吃了饭就没见她。”
陈秋生摇头说:“应该在家,大队部和工地都没见到人。”
这么说,孙招弟就有些发急,大晚上的夏菊花还能去哪儿?
她边走过来边报怨:“你说大队长就是不听劝。那天志双回来搬家,我说让小满和孩子留下她不听,就剩下她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有点儿事都没个人知道。”说完又跑回自己院子,让陈冬生架梯子,打算让他从院墙跳过去,看看夏菊花是不是出了事。
前两次夏菊花住院的经历,凡是平安庄人都记着呢,要是再病得没人知道,孙招弟觉得自己得成全平安庄的罪人。
就在梯子架好、陈冬生已经爬到梯子顶上的时候,夏菊花的声音从正房门口传出来:“陈冬生,你长能耐了是吧,都会翻墙了。”
陈冬生也有些发急:“你没事儿呀。这把人给吓的,秋生叫了半天门你没开,我们还当你出啥事了呢。要是不翻墙,你能出来?”
“我能出啥事。”夏菊花一听也觉得好笑,见陈冬生下了梯子,自己便去开了院门,果然陈秋生和孙招弟都一脸紧张的站在院门前。
“我在正房做点东西,就没听到秋生叫门。”夏菊花赶紧向两人解释,要不再由着这两人在院门前站一会儿,全平安庄都得知道她大半夜的不见了。
孙招弟仔细看了两眼,确定夏菊花真没事才长出一口气:“以后你在正房门口挂个灯泡,晚上睡觉再关了。要是有啥事的话你一拉灯,我就能知道。可别跟今天似的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