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家点心。
再往里走,是一条长街,坐船离开朱雀河,最里面有一家豆浆铺。
“卖豆脑花是对老夫妻,男腿脚不好,女子眼睛看不见。”有人在她耳边,摸着她头发道:
“但是豆浆、豆汁、豆脑花儿都好吃。”
他说这话时候又忽然笑了,面上罕见褪了那丝沉稳。他道:之前军队里有人会做,当时他兴致冲冲过去喝了一碗,豆脑花儿却是甜。
说这话时候沈少卿笑很无奈,他说,他从未想过这东西会是甜,入口之后就后悔了,最后是闭着眼吞下去。
可笑过之后却又沉默了,过了许久之后沈少卿又忽然开口:“不知道那铺子还在不在。”
毕竟那对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利索。
“等你回了京都,亲自去看看就是了。”那个时候她天真有些可怕。
“你带着我,我们两个把这些你想吃都吃一遍。”
当时,是沈少卿困在南疆第七年,不得传召,不得入京。
她缠着沈少卿继续讲京都繁华,听着那些耳熟到快要能背出来话,却也不觉得厌烦。
因为她知道,他想不是朱雀街烟火,也不是好吃到舌头都化掉薛家糕点,更不是随处可见卖豆腐脑小铺子。
他想是他家乡,是他从小生长地方。
他说,他很怕有一天,把这些都回忆都忘了。她在他耳边道,没事,你忘了,我便替你记起来。
于是,他一遍遍说,最后刻入了她脑海里。
沈少卿记不得,但永远有她会替他记得。
门嘎吱一声打开,小二把买来糕点放下来。桌面上摆着各式各样蟹,这位客人却一点都没动。
“公子。”小二放下托盘,不敢乱看:“有人找您。”
沈清云抬起头,正对面是一张满是络腮胡子脸。刘满站在店小二身后,他人高马大,宽厚身子壮像是一头象,足有这店小二两个宽。
瞧见沈清云第一眼,刘满如同那日在永昌侯府一样,跪了下来。
小二瞧见这一幕,心口乱跳,赶紧关门出去了。
“属下叩见大小姐。”门一关,刘满跪在地上便道。
这是她在沈少卿那儿尊称,她在沈少卿那儿不是沈清云,更不是宋家几小姐。
没有战事时她会溜去营帐,寸步不离跟在沈少卿后面。
那个时候身边将领不知称呼她什么,沈少卿便打趣儿:“我都只能听她,你说称呼她什么?”
她当时太小了,身段还没抽苗,娇小玲珑一个马都要比她高。
跟沈少卿站在一起,一个像老父亲,一个像乖乖女。那时候还以为她是沈少卿在外生女儿,一个个都叫起了大小姐。
沈少卿知道后,气要死。
可那群将士们说惯了,谁也不肯改。沈少卿气亲自带了五千精兵连夜出城,去绞杀周边匈奴,足足半个月才回来。
她那大小姐名号,就这么叫了下来。
“你怎么认出我。”沈清云抬起头,眼神未变。那日在侯府,这人先认出她,她才记起这人眼熟。
她小一点去军营沈少卿从不说什么,等她在长大一些,便让她去少了,就算是去也要她蒙着面。
面前这人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属下见过您一次。”刘满从地上起身,哪怕如今沈少卿死了,但他举手投足中却还依旧尊敬。
不是别,而是面前这人值得。
他坐在沈清云面前,抬手揉了揉肩膀:“三年前,衡河一战属下这只手臂被砍伤了,是您救属下。”
记起以往事,总是令人动容。
何况,是如此救命之恩。刘满在沈清云面前,低着头,再高大人也显得谦卑。
“当时敌军弯刀从我身上砍下来,震碎了我肩胛骨,军官说可以活命,但从此以后再也举不起我大锤。”
刘满兵器是两柄铁锤,足足有八十斤。战场之上,双手就是兵器,不能举起铁锤,对刘满来说从此以后便要做个废人。
他抄起弯刀,要出去跟匈奴拼命,是她拦住了她。
当时她穿着嫩黄色裙子,脸上蒙着面纱,背着药箱站在沈少卿身侧,说话语气像是个百灵鸟。
“受了伤就要拼命,治好了之后杀更多匈奴不好么。”当时刘满以为她在诓他。
他来沈少卿身边没多久,只听说他身边有个大小姐。这样一个娇养在闺中小姐,每日里绣花都怕扎了手,懂什么叫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他求死一般任由她折腾,却没想到她当真肯吃苦。
她每日都来,次次穿着花花绿绿新裙子。却在军营中一待就是一整日,不仅是给他治肩膀,只要是看见,她能救都会救。
一个多月下来,她人瘦了,脸花了,裙子每天都脏兮兮,身上时时都有血迹,却没见她抱怨过一句。
后来,他肩膀好后,真与之前一样。他多番打听,才知晓她从学医,又师从高人,年纪轻轻救过人不知多少。
“好了些吗?”
刘满回过神,才听明白她问是肩膀:“早好了,之前摔下马过,之后时常有些泛酸。”
沈清云点了点头,却是又道:“我给人治病都蒙着面,你应该不认得我。”她估计都没想起他是谁,眼神里一片冰冷。
刘满苦笑了一声:“我之后又见过您一次。”
没等她开口,他又道:“在沈将军帐篷里。”
“当时你裙子脏了,正在闹。”
“高高在上沈将军将您抱在了书桌上,拧着眉心一脸无奈。”
他站在外面瞧胆战心惊,却看着沈少卿拿起帕子,弯下腰。
那双在战场上杀人毫不手软手,却小心翼翼给她擦裙摆上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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