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说话的声音很大,但传进来的声音却很小。
所幸的是,陆漓洛能听到门板被敲响的声音。
她赶忙滑开隔音的车门,这时阿力一边赶车又一边重复了一遍。
陆漓洛听完,立马吩咐道:“阿力,加快速度往东坡赶。但你要赶得沉稳些,如遇父老乡亲,记得向他们打听清凉寺的位置。”
这本是一个很矛盾的命令。
一旦赶车加速,车和车上的人都不可能坐得沉稳。
也许皇上的御用马车或是摄政王的特制马车可以,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才配备的起这样避震好的马车。
陆漓洛乘坐的只是陆府的马车,也许秦家商行的财力足以置办出第二辆皇帝规格的马车给陆漓洛用,但朝廷管马车制式很严格,光是做这隔音板,就已经是在擦边球。
这世上有很多事,光凭有钱也是办不到的。
所以自古权力和财力就不能分家。这一样你少了哪样,你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绝没有那样硬气。
陆漓洛又要阿力向沿途路过的父老乡亲打听清凉寺所在。
你既要向人问话,总得礼貌停下来。
想不停也不行,因为被你搭话的人再热情,也不会飞跑起来追着你快速驶离的马车,边跑边告诉你清凉寺在哪里。
他们不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吐一口痰就已经很对得起你。
可这项矛盾的命令阿力却听懂了,不仅听得懂,执行得也很好。
阿力扬鞭催马,极力往奎星出事的地方赶。可马车一路快速颠簸却行驶的很稳,不仅车稳,阿力的身形更稳。
这一路上也的确有不少父老乡亲,阿力每看见一位,都会向他们打听清凉寺的位置。
车还未至,声音已到。
每一位父老乡亲听到这声音,都以为是有一个礼貌的小伙子,在背后亲切地询问清凉寺在哪里。
因为这声音又知礼又亲切,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村民都已等不及转身,便遥指清凉寺的位置。
待到他们转身想看一看这位小伙子时,却被呼啸而过的马车所扬起的尘土蒙了一脸灰。
这明明是一件很生气的事情,可这些父老乡亲没有一位发脾气,更没有一位对着离去的马车吐痰的。
因为伴随着扬起的灰尘,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像翩跹的落叶般,稳稳停在他们掌心里。
一千两!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伴随着这一千两银票,还有刚才那问路小伙子的声音,音调比问路时还要礼貌三分。
他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人家给你钱,还要跟你说谢谢。
——你说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有谁还会发脾气呢?
更奇怪的是,马车明明是疾驰而过,但这些父老乡亲却总觉得,这辆马车是在慢悠悠地走。他们并非是与时间抢跑,而是不知哪家的公子千金,在悠闲地驾马车郊游赏景。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邪门的内功,阿力就是有这么邪门的本事。
这样厉害的阿力,自然是小白给她的。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隔音板效果这么好,陆漓洛说话还要这样小声了吧?
所以你更明白,为何这趟远门,陆漓洛只带阿力一人,而小白在被婉拒后,也没有偷偷派人保护了吧?
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阿力一人便已顶千军万马。
小白也清楚,她婉拒,应该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行踪。
所以小白不忤她的意。
阿力驾着马车,远远就看见几个村民围着一匹白狼。
白狼中了捕兽夹,但夹子置办得不好,没有夹透,让狼挣脱了出来。
但利齿还是伤了狼的右前腿,狼又被几个拿着叉子、耙子的村民团团围住,不得脱,只能龇牙威慑。
村民一时不敢上前,两方就成了僵持。
阿力一声呼哨稳稳停住马车,不等敲门,陆漓洛已划开车门钻了出来。
她又不是木头,岂用等阿力汇报,才知晓他停车的真意?
陆漓洛跳下马车的时候,一个村民被狼威慑惊惧无主,挥舞着钉耙朝狼脑袋砸去。
似乎是被同伴带动,其他人也挥舞着手上的农具,砸的砸,刺的刺。
这一幕简直定格在陆漓洛瞳孔里。
于是她立即明白,达成奎星咬死人的条件是什么了。
被捕兽夹弄伤奎星仍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想着吓退这些村民,否则陆漓洛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僵持的场面,而是五具尸体。
但他们乱挥乱刺,兴许砸到了奎星的头,也许刺穿了奎星的腹部——这些伤足以让奎星失去最后的理智,反扑咬死他们以自卫了。
“住手!”
直到陆漓洛大喝,她身后负手侍立的阿力才终于动了一动。
他手向前一送,手中马鞭凌空飞旋,像只翩跹飞舞的蝴蝶,又像急速俯冲的猎鹰,在村民的农具打在奎星身上前,马鞭已回旋打掉了他们手上的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