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见不到儿子,石砧的母亲就有点不耐烦,整天唠唠叨叨,怪石砧忘了老娘,怪玉兰哄她,不讲实情。多亏有亮亮在身边,老太太整天抱着自己的亲孙子逗乐,才弥补了不少心里的空落和烦躁。
老太太患有关节炎病,玉兰带她看过几个医生,结果都不见轻,后来听说了个偏方,用中草药煎汤泡脚疗效不错,就去中药店买了几剂回来,打算给婆婆试试。每天夜里,玉兰忙完店里的工作,给亮亮喂完奶,打发星星睡下,就开始为老太太忙活。先煎汤,然后亲自为她洗,为她按摩,每次都要摆弄一个多小时。这样坚持了一段,婆婆的关节炎病还真的就见轻了。
建起了新楼,房子比以前多了,开展职工教育活动就更加方便了。楼的顶层建有多功能厅,除了举办各类大型活动,职工们也可以在这里尽情地唱歌跳舞。另外还有图书阅览室、健身房、沐浴室和职工餐厅,公益设施一应俱全。玉兰在这上头费这么大心思投这么多钱,目的还是她的初衷,职工来自己店里上班,不能只当劳动力驱使,应该给予他们更多的爱,让他们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寓教于乐,提高素质,做都市里的新居民。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一天,玉兰坐着自己新买的一辆香槟色奥迪小轿车正在大街上行驶,冷不防路旁冒出三个人来,冲到街心,迎面跪在车前,拦路喊冤。拦车的人是个年轻女子,两手各牵着一男一女两个不过十岁的孩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是乡下来的乞讨者。司机小郑见状紧急踩了刹车,摇下车窗将脑袋伸出窗外,朝母子仨大声呵斥道:“不要命了!”玉兰示意他不要吵,便下车走到拦车人面前,从地上把他们搀起,拉到路旁,问他们所为何事。那女人未曾开口,哭哭啼啼拉着两个孩子又要给玉兰下跪,嘴里青天大老爷叫个不停,要玉兰替她做主,为她申冤。
玉兰被搞了一头雾水,说:“妹子,你搞错了吧?是不是想告状?想告状到法院去。我是个生意人,不是当官的。”司机小郑在一旁教训似的说:“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太冒失了,一旦撞着了你,怨我还是怨你?”
那女子说了声对不起,便沮丧地瘫倒在地,两眼发直,面色青灰,一副绝望的样子。两个孩子扑到母亲怀里,凄凉地哭喊着。
看着母子三人可怜巴巴的样子,玉兰不忍心抛下不管,就说:“上车吧,有什么事到我店里说。”那女子千恩万谢,拉着两个孩子就上了车。
回到店里,玉兰听了女子的哭诉,了解了大致情况。
女子叫姜云凤,老家是四川的,带着儿女千里迢迢跑到荷阳,是来寻找她的丈夫魏怀生的。丈夫离开家五六年了,说是出来打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不见人,也没个音信。她觉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一直干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把他找到。
出门时她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都带上了,还蒸了一兜子干粮准备路上吃,另外还带上了她跟魏怀生的一张结婚照,以便向人打听时有个对照,比只空嘴说要好。
她带着孩子先到了广州深圳一带,找遍了附近的七八个城市。进工厂去门店,姜云凤逢人就问,有个叫魏怀生的人在不在你们这里打工。他三十岁上下,白白净净的,不胖不瘦,一米七几的个头,留着小分头,操着四川口音,大学生,戴着眼镜,说话很斯文。说着就拿出照片让人看。被打听的人个个摇头摆手,说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连着寻找了一个多月,钱花光了,干粮吃完了,人却没有找到。
离开广东后,母子三人一路北上,又去福建和江浙一带寻找。身上的钱早都花光了,坐不上车只好徒步行走,吃饭靠沿途乞讨,历时几个月,费尽千辛万苦,始终没打听到魏怀生的下落。
这天她们到了荷阳,问的头一个人就说知道魏怀生这个人,还说曾跟他在一起打过工。姜云凤喜出望外,记下了魏怀生所在单位的地址,谢过路人,拉着两个孩子便兴高采烈地去寻找了。“孩子们,这下好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们的爸了。”姜云凤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妈,见了爸,咱们就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猪肉馒头肯定会让咱吃个够。”饿坏了的小青,只想着美美地吃上一顿。
“哥,瞧把你馋的,光记着吃。”小霞翻着白眼珠,嬉笑着嗔怪小青。姜云凤说:“霞,别怨你哥,他是个大男人,跟你不一样,一路上够委屈他的了。”
来回找了几条街,询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魏怀生所在的“桑梓地产公司”。姜云凤上前问站在门口的保安:“有个叫魏怀生的在不在这里工作?”保安看她像个要饭花子,轻蔑地说:“魏总也是你要找的?走错门了吧?”姜云凤哀求道:“他是俺孩子的爸,求求你帮俺通报一声吧。”保安恶声怪气地说:“听说过有冒牌产品,还从没听说过有冒牌老婆。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姜云凤就把魏怀生的外貌特征、家庭情况细细说道了一番,随即又递上照片让保安看。保安的脸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了,心想,这下糟了,魏总刚刚举行了婚礼,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市长的女儿黄静,蜜月还没过完,怎么又冒出个原配来?保安见眼前的这个女人说得真切,只好答应给通报一声。
听了保安的话,魏怀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沉思片刻,便当着保安的面朗声大笑起来,故作镇定地说:“真乃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刚结了婚你是知道的,我的老婆叫黄静,哪里有什么姜云凤?快快将她们赶走。我这里忙着呢!”
保安回到门岗,给姜云凤回了话,就赶她母子三人走。姜云凤哪里肯走,求保安让她进去与魏怀生见上一面,如果真的不是他,她肯定不会赖人家的。保安萌生了恻隐之心,跟姜云凤耳语几句,告诉了她魏总的办公室楼层门牌号,就偷偷地放她过去了。
姜云凤轻轻推开魏怀生办公室的门,隔着门缝一眼就认出椅子上坐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心里一阵惊喜,一边呼着魏怀生的名字,一边拉着两个孩子就闯进了屋里。魏怀生抬起头,凝视着站在地上的乞丐一样的女人和她手里拉着的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立刻就想到了老家的那个老婆,心想还就是保安说的,她分明就是姜云凤,只说她找不见的,还偏偏就是来了。几年没见,她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姜云凤见坐在椅子上的丈夫一动不动,表情冷漠,一股伤感不由得涌上心头,一边哭一边就诉说起魏怀生离开家这几年自己在家拖儿带女所受的煎熬,接着又说起这次千里寻夫路途上所经历的千难万苦。小青小霞忍不住扑了过去,抱住魏怀生凄凉地呼着爸哭个不停。魏怀生不是野兽,潜伏于心底的一点人性终归还是被呼唤出来了。他没有硬挺着不认,没有硬生生将他们母子赶走,他离开老板椅,先去把门插上,然后扶姜云凤坐下,貌似疼爱地说:“对不起云凤,让你们受苦了……”
魏怀生六岁上失去父母,成了孤儿,是姜云凤她爸将他捡回了家,像亲儿子一样把他养大。姜云凤长他五岁,常以亲弟弟相待,关爱备至,呵护有加。不过十年八年,姜云凤父母也相继去世,为了让魏怀生继续学业,姜云凤主动退了学,挑起了家庭重担,供魏怀生读书。
无论做家务还是打整地,所有的脏活累活姜云凤都一个人担着,从不让魏怀生出手,怕影响他的学习。魏怀生上到高中,纯洁的心灵就开始不安分了,他爱上了姜云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按捺不住。一天夜里,他主动向姜云凤求婚,山盟海誓要跟她白头到老过一辈子。姜云凤说他正在上学,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劝他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学毕业之后再考虑婚姻上的事。姜云凤不答应,魏怀生就在家里怄气,拧着不去上学,强词夺理地说,结婚不仅不影响学习,而且还有利于学习。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我保证给你考上大学。姜云凤又拿姐弟结婚不合常理来挡他,魏怀生却以没有血缘关系为自己辩护。姜云凤架不住魏怀生的纠缠,又忧虑这样下去会耽搁了他的学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