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焕朝显然注意到他的视线,便也不转眼地看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短兵对接,十几秒后严焕朝忽而眼角弯了弯,低头浅笑。
方沐风在短暂的怔愣后迅速移开目光,潦草败退了。
他不得不得承认,那瞬间确实在严焕朝身上看到了内敛深情的傅柏。或者说他一出现在眼前,就立即占据了他的心他的视线,让他彻底忘了前世电影原版的傅柏。
严焕朝这张脸那么有标志性,英俊得叫人过目不忘,可这张脸一入戏又能变成各种角色,可以是惨绿少年、风流浪子、嗜血狂徒,也可以只是个没入人群便找不到踪影的普通人。
依稀记得在小餐馆的电视机前,方沐风看他不卑不亢地接过奖杯,对着麦克风说,若干年后大家都会忘记严焕朝是谁拿过什么奖,但他希望大家还能记起他的角色,提起他会说,哦,他啊,就是那个演了哪个角色的谁。
“演员的专职是和镜头合作,安静地将自己抹掉,然后成为每一个角色,希望我跟镜头能继续合作愉快。”
在最后,他举起了奖杯,冲电视机前的方沐风露出白牙,笑了。
那笑容煞是好看,有如在漆黑原野高举火把,霎时照得眼前又明又亮,方沐风一颗心在胸膛里莫名乱撞。
那时候他想的不是何时能站在台上拿奖,而是五年后、十年后甚至更遥远的未来里,他会不会也能遇上能被记住的角色,有幸体验到严焕朝所说的人戏合一的感觉。
换而言之,他想成为像严焕朝那样的演员。
撇开严景山这层关系,方沐风承认,他对所谓的情敌其实并不排斥,可能还存着些许羡慕、欣赏甚至向往的复杂情绪。
第6章 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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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开机仪式过后,电影《摄氏零度》正式开拍。
方沐风前天就拿到了通告单,开机第一天他戏份安排不多,拢共就一场戏,大部分戏基本是严焕朝及其他演员的。没轮到他上戏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观察其他演员的表演,听导演宣年给他们讲戏。
媒体给宣年送外号“影帝影后制造机”,事因他很会导戏,演员拍他的电影总能拿出超常发挥,拿奖是常有的事。他讲戏时点到为止,拍摄时就让镜头一直对准演员的身体和脸部,哪怕台词说完也不喊停,给予演员更长的发挥时间,静待他们将角色情绪全部表达出来,等到他们情绪饱满到了顶点而不禁流露的那一刻发生。
严焕朝神色平静地听宣年讲戏,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手里没拿剧本。
方沐风早年就听圈内人说,严焕朝进组前就翻烂了剧本做足功课,不仅自己就连对手的台词都熟记于心,因此开拍后很少带剧本到现场。
他进组才一天就迅速进入了状态,情绪相当饱满,连着两场戏一条过。等宣年喊cut,属于傅柏的情绪立即从他脸上消散,方沐风知道他这就出戏了。
对手如此强大,无论前世或今生许久不演戏的方沐风不由自觉地感到紧张,欲欲跃试的兴奋一下就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不安。他不怕待会的对手戏被严焕朝压下去,反而更加期待共演。
马上就轮到他的戏,他在角落里阖眼歇息,想象自己是个瓶子,将盛载其中多余的念头倒干净,将属于关明航的情绪一点点装进去。
这场戏,他饰演的关明航难得捞到一个戏份挺重的配角,拼命拍戏受伤了,傅柏给他敷药缠绷带,两人在狭窄的浴室里四目对视,在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到彼此的异样情愫。
情节不复杂,台词不超过五句,也并非什么擦枪走火的激情戏,单靠眼神和肢体表达那种欲说还休的暧昧情愫,这并非易事。
想到这里,方沐风又开始紧张起来,手上一用力,捏得剧本都皱了。
侧脸忽觉一阵暖意,他转头对上严焕朝的眼睛,片刻诧异过后,手里多了一杯热饮。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剧组几乎人手拎着一小巧的牛皮纸袋,有人从里面拿出了一份三明治和热饮。大冬天的北城气温早就突破摄氏零度,剧组上下吹着萧萧北风拍外景,一拍就是整天,这时候一杯热饮暖的何止是身体,更是人的心——严焕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细心。
头一回有机会跟他说话也是差不多的场景,那时候剧组纷纷去餐车取大明星严焕朝订的热饮,轮到他这无名小卒却恰巧派光了。
方沐风也没在意,两手空空、一脸淡漠地找个安静的地方看剧本。
其实就不到十句台词,刚出场没三集就为保护主角被崩了的一小配角,可方沐风却甚是紧张,反反复复地练习,生怕搞砸了来之不易的出演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