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看出，在那如墨渍滴落的黑色涂改下——赫然是一个“郁”字。

——

郁星晗走过校门的时候，陶淮已经等在门外的小摊旁，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相继走进一街之隔的无人小巷。

“转余款吧，”少年的目光从鸭舌帽下冷淡投来，“1000，上次的号就行。”

陶淮掏出手机打开转账软件，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能保证考多少分？”

“96。”少年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满分太扎眼了，主观题少答了两条。”

陶淮满脸写着狐疑：“没到这个分怎么办？”

少年苍白的面庞慢慢仰起，语气中带着讽意：“你能比我考的高，还找我代考？”

陶淮哑然了一瞬。

少年晃了晃手机示意他转账：“我赶时间。”

陶淮出神地看了少年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拿出手机转账。

他是在几天前才通过朋友找到这个代考的少年，原本也不抱着多少希望，只求及格。

“你怎么做到的？一个星期背一本书？”

到了这会儿，陶淮甚至对少年自称从未上过法学课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点钱，还不值得我浪费一个星期的时间。”

陶淮：“……”

他觉得自己多半不是这个少年在考试季的唯一客户。

少年确认了转账，转身就走。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自己不去上大学呢？”陶淮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禁问道。

“上学？”

郁星晗低声开口，垂下眼眸望了一眼手机里刚收到的医院账单，轻声笑了笑。

“上学又没钱赚。”

陶淮有些震惊地望向少年。

少年长相根本不像是西江本地人，反倒有些西方混血的意思，即使穿着简简单单的黑t和牛仔裤，也隐不去自然流露的矜贵气质。

“你……很缺钱吗？”陶淮没忍住开口问道。

然而少年却没有回答他，只没怎么犹豫地转身，走向了道路的另一端。

——

西江唯一的综合医院坐落在离大学不远的地方。阴沉的天空下，剥落的白墙簇簇落灰。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

医院旧楼的大厅里，各个窗口混乱地隔在一起。

黑色衣衫的少年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角落里的缴费机器，点开账单，转出刚收到不久的那笔钱。

他走到上灰扑扑的台阶，到了icu病房外，从玻璃门外从外往里望了一眼。

在塑料椅上坐下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宋清】还够吗？不够我先转你

【xing】不用，还有些

郁星晗微微思考了片刻，翻出付掉账单之前的余额截图，发了过去。

【宋清】没很多啊

【宋清】这也只够瑶瑶住一个月icu吧

郁星晗看着消息，下意识望向对面病房的磨砂玻璃窗。

网线另一端的宋清大约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合适，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

【宋清】不过肯定不用这么久！瑶瑶很快就会醒的！

但即使是说这话的宋清自己，其实也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近乎精神胜利的安慰。

郁星晗的妹妹郁星瑶在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中创伤性脑损伤，虽然已经做了手术，却一直没有苏醒。

然而即使是西江的医院，icu的开销也并不会低。宋清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独自离家、孤身一人的郁星晗该怎么筹钱。

郁星晗看着手机，打下几个字又一个一个点了删除，最终只简简单单发了一个“嗯”字。

他退出对话界面，忽然看到另一个群消息里一闪而过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