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我在课间叫住一名学生,询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期待着多少缓解些对方的心理压力,结果是被严正拒绝了。
当时我得到的答复是:“织田老师,您还是顾好自己吧,天天被别的老师作弄,还来多余关心我们呢。”
这种好心被拒绝的感受相当令我沮丧,尤其是因此才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
原来在不少学生心中,我是时常遭受作弄的弱小可怜形象,我并无多少我幻想中的师长威信。
学生口中那位作弄我的“别的老师”,其实特指我的同事——和我分享同一间教员办公室的坂田银八。
与我不同,坂田他不是实习生,而是学园正式聘任的国语老师,兼任高中部3年z组的班主任,任教经验十分丰富,也比我稍微年长些,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因此很多时候,坂田希望我帮他第一时间抢购《jump》、或是到甜品店排队领券、或是在他面临吸烟处罚时为之打掩护,我都二话不说去做了。
我认为这在职场上是很自然的事,没想到在学生们眼中反而成了另一番欺凌景象。
要说学生们思想歪曲,觉得帮助别人就是软弱,那也不是的。
如,担任校工的鳞泷大叔就比我更喜欢给人帮忙、四处跑腿。可偏偏鳞泷大叔就能受到许多学生尊敬爱戴,被大家视为强者。
这里可以拿脸上有一道疤的锖兔同学来举例,他在鳞泷大叔面前也是时刻恭谨有礼的。
可他有一次却私下找到我,真诚地询问我是否有遭受坂田银八职场霸凌,我否认之后也没有立刻相信。
一直到有一天,坂田想逃避缴纳房租,他的房东登势婆婆打电话拜托我帮忙抓人,我就出面毫不留情地抱摔了坂田,并将他控制起来。这一幕不慎被锖兔完完整整撞见了,锖兔才转而确信我并非需要保护的可怜虫。
至于为什么我会答应帮登势婆婆迫害坂田,倒绝非出于打击老赖、维护租住正义之类的考量,而是再现实不过的得失计较。
须知登势婆婆在房东身份之外,更是学园的一位校董。而作为区区一名实习老师的我,未来职业道路究竟会走得顺畅还是坎坷,决定权完全掌握在这样的大人物们手中。因此我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是的,我完全是出于不敢得罪登势婆婆的心思,才选择站到坂田的对立面去,多么像是被无情生活碾压着的落魄野犬。
相对的,我从太宰身上却完全看不到类似这般向生活投诚的痕迹。
我想,若是其他学生一直留级,说不定会压力大到患上斑秃病,太宰却完全不把留级放在心上,每日都过着游刃有余或者说游手好闲的生活。
并且太宰留级的原因很不普通,他每年都大量的缺课缺考交白卷,实际上据我所知学习极好。
他热衷于尝试危险的行为,一直是个伤病不断的人,总将时间花费在医疗上,这自然就只能年复一年留级重修。
也就是说,太宰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他不能和我等社畜共情,我是完全不奇怪的。他会因听到我说“野犬论”而笑得直咳嗽,我便只好沉默无言了。
“织田作,生气了吗?”他问。
我回答:“没有。”
“没有吗?我可是一点也不给你面子的在嘲笑你啊,你看我都笑得呛到了。”
我点头附和着:“确实是这样。”
“对吧对吧?我就说是这么回事。”太宰对我露出满意的表情,“所以织田作当然是生气了!”
我认为他其实知道我没生气,只是想听我说“我生气了”这种话,于是我就配合说:“我生气了。”
太宰果然心满意足。
路过的安吾完全看不惯我们,停下来对我摇头:“织田作老师,不狠狠吐槽就算了,一直顺着他说话可是助纣为虐的行为,我这个风纪委员长会非常头疼啊。”
太宰便懒洋洋地挥挥手:“呦,教授眼镜来啦,最近很悠闲啊,是把工作都推给善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