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力一向糟糕的千岛言在漫长的时间过后,真的还会记得这一点吗?
……
显然他低估了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
费奥多尔提着食物回到废弃教堂时,里面已然人去楼空。
破了个窟窿的屋顶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十分稀薄,看起来离开了很久,台前屹立着的破旧雕像表情悲天悯人。
空荡的建筑里,只留他一人。
千岛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字条线索,他醒来后自己离开了这所废弃教堂。
——就像是之前他悄无声息的独自离开一样。
费奥多尔从长椅上拿起被对方叠好的斗篷,一个小巧的物品从其中跌落在地上,发出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
那枚小巧精致的十字架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银光,其中掩藏的定位器已经被人捏坏。
弯下腰拾起那枚吊坠,他并不意外千岛言会发现其中的玄机,或者说对方在带上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若非如此,费奥多尔也不可能会一直清楚对方的行踪。
视线从吊坠看向那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斗篷。
千岛言以前从不会主动去整理什么。
重伤又身无分文,被所有人都觊觎恐惧的少年,能去哪里呢?
对方不会离开横滨,而横滨只有那点大,他大致能够猜到。
费奥多尔指尖微收,捏紧带着铁锈味斗篷。
不过在此刻……
他或许应该放纵千岛言自由才是最好的选择。
……
横滨有一块人迹罕至恬静的地方,那里靠海能够将那片大海囊入眼帘,浪潮拍打着峭壁,成群的海鸥盘旋于万丈碧空,裹挟着湿意的海风吹拂过枝叶发出安宁的沙沙声响。
一切都很好,只是……除了他讨厌海。
坐在树枝上的少年气色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看上去像是病危患者般的惨白,身上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可以看见下面淳淳流动着鲜血的血管,绷带缠绕在他身体各处,唯一能够显得他还有声息的艳丽色彩或许只有那双眼眸里凝固成型的猩红色瞳孔。
他侧过身靠在树干上,之前爬上树的剧烈动作让他伤口又开始渗血,雪白的衣服上渗透出星星点点的寒梅,看上去像是花纹一样自然。
在树的下面是成片的墓碑,这里沉睡着众多亡灵,也只有这种地方,能够带给千岛言片刻的安宁。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吵吗?
千岛言目光落在海岸线,那里有船扬帆,也有成群的海豚跳跃出海面。
他无意义的散发着思维,或者说是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迷惘。
费奥多尔背叛了他吗?没有。
倒不如说对方一直都是为了他心目中的理想而毫不犹豫的前行,这一点他很早之前就明白,只不过,当这件事情彻彻底底暴露在眼前时,他仍旧会感到难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他自身更重要的话,那肯定是与他朝夕相处时间最久的费奥多尔。
可是啊……
世界上是没有谁必须要依靠谁才能活下去的。
费奥多尔于他或许真的很重要,但那也是建立在二者感情完美无缺之上,而他想要的是对方一个明确的态度。
他想要对方在这件事情上展现出属于“人性”的一面而非冷漠无动于衷的“神性”,就像是把他当做了试验品一样。
既然如此的话……费奥多尔第二次选择的据点是否可以理解成某种隐晦的补偿?
总之千岛言心里更不舒服了。
鞋底踩在草面上发出声响,坐在树枝上的少年隐藏在繁茂的树叶中回过头看去。
来人很陌生,不是他印象里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在对方踏足这片寂静之地时,对方心中的心声也通过千岛言的异能同步传递给了后者。
男人穿着西装,鼻梁上架一副圆眼睛,嘴角下面有一颗黑痣,瘦弱的身板看上去是文职人员。
他走到一片崭新的墓碑前,展开手里的文件一一核对着上面的姓名。
那里埋葬着在龙头战争中死去的人。
千岛言屈起腿,靠坐在树枝上,目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静静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