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真能折腾。”姜颂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现在一打开新闻的金融页面,头条十有八九是顾长浥在兴风作浪。

今天把长久无人问津的盘子整个吞了,明天又把垫底的冷门股票做到全市疯抢。

有升就有降。

三天之内,有两家公司承受不住股盘冲击,一家破产,一家跳楼。

好像不把京圈搅个天昏地暗,顾长浥就白回来了。

邢策这时候反倒不发愁了,听天由命地摊在沙发上,“他们说,下一个就,就是你。”

他本来要去现场视察,结果今天下雪停工,又跑到姜颂这来念经。

“那是他们蠢。”姜颂翻了翻论坛,满不在乎地说。

飘红的热门标题全都跟下注一样。

“hot-散户兄弟萌,紧跟顾氏能源,开启股市盛宴——”

“hot-不要跟顾氏不要跟顾氏!砸在手里你就是顾字头的韭菜!”

“hot-顾氏又出手,28cm你跟吗我跟了”

“hot-顾氏能源看涨,该不该在风口上车?”

“确,确实,毕竟我们公司股份也有他的份,他杀敌也得考虑自,自损。”说完邢策又自我否认,“不过,顾长浥疯,疯得那么厉害,估计咱们公司这些股,全蒸发了他也不,不在乎。”

“不是那个问题。”姜颂随手点开一个标题。

里面按照时间线,细致且周密地分析了顾长浥做市场抬股价的规律。

洋洋洒洒二十多页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没有任何规律。

顾总就是股市的任性皇帝,让谁抬头谁就抬头,让谁跳水谁就跳水。

“你真,真别不当事儿。”邢策摇头,“你记得之,之前那个汪总汪辉吗?灌你酒那——个。”

“记得啊,”姜颂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摞文件,“从他的资料里,倒是挖出一些吴家的东西。”

邢策接过来翻了翻,“现在有传言说,说他的盘子两天凉,凉了三个,估计要火烧眉毛了。”

“也跟长浥有关系?”姜颂有些诧异。

“不好说,”邢策朝着文件努努嘴,“就是这几个盘子,不是现,现在顾长浥接的那个,但都多少和,和吴家挂过边,所以他这边一凉,吴,吴家也受牵连。”

姜颂不由皱眉,该不是顾长浥察觉了什么?

就算表面上和吴家不和,更阴暗的东西他一直都很小心,不肯让顾长浥接触。

至于和吴家那点口舌之争,他也不觉得顾长浥至于为这点小打小闹真的去动吴家的蛋糕。

毕竟吴家独大多年,顾长浥就算现在风光无两,也是根基未稳。

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邢策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些无奈,“姜颂,你,你可别告诉我,到这个时候,你还,还在替姓顾的操心?”

姜颂哈哈一笑,“那怎么会?我担心我自己还担心不过来呢。”

“这,这还差不多,顾长浥最,最不差的就是你这种泥菩萨。”邢策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顾长浥那天晚上打横抱着姜颂的场景。

“你,你防备他一点,我现在不在你家住着了,你自己小心一点。”他有些羞于启齿,含蓄得不能再含蓄了,半天又磨磨唧唧地加了一句,“都,都是男的也一样。”

姜颂琢磨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带着一些无奈,“你说你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还不够你操心啊?”

反正是说破了,邢策脸皮也厚了,“他又不是几岁,也不是十,十几岁。他二十多了,比你高比,比你壮,想干点什么,你哭,哭都没地儿哭去。”

“省省吧您!”姜颂笑着把他往外轰,“公司没事儿了?小姨和我大侄子不需要你了?白云山捐款视察的事安排好了?你怎么这么不忙啊?”

“你呀!”邢策叹了口气,“一句顾,顾长浥的不是都听不得!”

敲门声一响,赫一岚推门进来了,“姜总。”

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一只漂亮的玻璃杯,看见邢策还稍微退了一下,“总监。”

邢策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哟,小,小赫!过来签字啊?我听财、财务部说,你很不错啊!”

赫一岚看着比刚来的时候舒展了一些,但多少还带着点唯唯诺诺的样子,“同事都对我很好。”

“之前我还听姜,姜总说,老,老田欺负你了?”邢策两手抱胸,很有一副大哥大的样子。

“没有,同事开玩笑的。”赫一岚红着脸摇摇头。

“没事儿,他们就是爱胡闹,下了班,你多,多跟着他们去喝几次酒,说说你,你们姜总的坏话,什么矛盾都没有了。”邢策笑着说。

赫一岚怯生生地点头,居然真答应,“嗯。”

姜颂哈哈笑着把赫一岚的文件接过来,“说我坏话?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赫一岚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没有。”

“唉,你这也太,太老实了。”邢策不忍心逗他了,“不像是做财务的,倒更是像个码农。”

赫一岚的脸更红了,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到姜颂面前,“姜总,热牛奶,是新鲜的。”

姜颂没想到他居然还给自己拿了牛奶,略有些意外,“噢我不喝了,谢谢你。”

赫一岚有些进退两难,端着杯子抿了抿嘴,“唔,对不起。”

“没,没事儿,他不喝我喝。”邢策伸手把杯子接了,笑嘻嘻的,“喝完涮,涮干净还给你。”

等赫一岚走了之后,邢策直接把牛奶倒水池里面了,“这个小赫,怪怪的。”

“他好像很喜欢给人送吃的,他办公室的同事现在跟他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姜颂用刚刚签过字的笔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点着,若有所思。

“看着傻,傻不拉几的,却知道别人吃了他的嘴,嘴短。那么害羞的人,会喜欢跟,跟人送吃的社交?”邢策摇摇头,“我看他,没有表,表面上简单。”

“其实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姜颂手撑着桌子,透过百叶窗看着赫一岚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就,就是疯!什么你都觉得有,有意思!顾长浥要弄死你你也觉得有意思,赫一岚指不定什,什么时候抽冷子你也觉得有意思!”邢策每次跟姜颂说话都感觉自己急需速效救心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姜颂把签字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不紧不慢地转着。

“我也不,不懂你要得什,什么虎子,但是姜颂我首先告,告诉你,赫一岚的东西你,你不许吃!尤其我,我过几天不在,你更得小心着他!”邢策很严肃。

“不吃不吃。”姜颂那种散漫的笑,让邢策觉得更难放心了。

但是他猜错了。

因为不能开车,公司里专门的车接送姜颂的时候被跟过好几次,他之后就不爱坐了。

姜颂差不多每天都是打车上下班。

因为是下班点,他平常即使加很多小费也只能从远的调度,提前约车也往往被临时取消。

今天他下好订单,没过两分钟就有一辆车在公司门口等他了。

司机报了他的手机尾号,声音被口罩闷得有些哑,“尾号0611?”

姜颂还在处理手机上的一些信息,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请您系好安全带。”

姜颂家里离着公司不远。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抬头一看,却是一条陌生的路。

四周都是密密的绿化带,没什么往来的车辆。

“师傅,您是不是走错了?导航不是这么走吧?”姜颂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眉毛缓慢地挑了起来。

天色这么暗了,司机还带着墨镜。

从皮肤和发型来看,他应该很年轻。

“没走错。”他沉着嗓子把车靠边停下,自己下了车。

姜颂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几乎像是在等待什么。

司机绕到后排,坐在了姜颂旁边的椅子上。

他拉严了眼镜和口罩,但下面的有机防护口罩还是露了一点边缘出来。

姜颂并不意外,甚至愉快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啊,小赫。”

他身上几乎已经完全使不上什么力气,空气里弥漫着异氟烷淡淡的刺激性气味。

他稍微的有一点失望,“所以你真的在牛奶里加了东西,担心被邢策发现,才会这么着急动手,是吗?”

“邢,邢总监今天应该去现场视察的,他不该来。”赫一岚还是那种缩手缩脚的样子,咬着牙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计划一件事,肯定要考虑外界因素啊,像是天气或者其他外力。”姜颂指点他:“像是这种很重要的行动,都要准备一到两个备用方案,预防突发的情况。”

异氟烷熏得他脑袋有点晕,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还有,异氟烷作为吸入式麻醉剂是一个成熟的选择。但是它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它自己有独特的容易被识别的气味,还有它挥发性过强不容易控制浓度。”

他甚至吃力地探了探身子,替他把行车记录仪关上,“还有这个,太不小心了。”

赫一岚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愈发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害怕?你怎么对这些事这么了解,是不是天天都在琢磨怎么害人!”

姜颂莞尔一笑,“那倒不是。除了你,早就有人想把我弄死了,我接触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你让我系安全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出了你的声音。”

“说谎!”赫一岚手抖着,把一粒药丸推进姜颂嘴里,“咽了!”

姜颂叹了口气,“咽完了。”

他又好心提醒赫一岚,“要不你把异氟烷收起来吧?反正我吃了你这个药,怎么也是跑不了。防护口罩的吸附性是有饱和限度的,我怕等会儿你也晕了,咱俩就得一起等警察发现了。”

“别废话!”赫一岚一生气,眼眶居然红了。

“哎哎你……现在是你要害我,我这药都吃了,你委屈什么呢?”姜颂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半笑不笑的。

“姜颂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爸妈!”赫一岚突然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姜颂沉默地等着赫一岚哭了一会儿,“当时的确是我开车撞上了他们的车,但并不完全是我的失误造成的。”

“你胡说,”赫一岚哽咽着,“你……你当时喝了太多酒才会失控,不然怎么会吊销你的驾照?”

“我说了,从很久以前就有人想要弄死我。”姜颂依旧有条不紊地说:“如果我说当时我方向盘失灵,而且我并没有喝酒,你相信吗?”

当时姜颂的车撞上小货车之后,从外侧的护栏上翻下车道,最后车头基本算是撞烂了。

从轨迹上观察他就是没有打方向变道,完全可以用饮酒后驾驶不当来解释。

“酒驾就是酒驾,白纸黑字写着酒精浓度超标,没人可以诬陷你!”赫一岚不信他,低声怒吼。

姜颂拉下自己的毛衣领,“看到这道疤了吗?这也是那场车祸留下的,你觉得什么样的车祸,会割开一个人的喉咙?”

他说得那样不疼不痒,好像这些事并非他亲身经历。

“你是说有人害你……?”赫一岚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口气却松动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没什么理由骗你,也因为我并不怕死。”姜颂很平和地看着他。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赫一岚喉咙动了动,“你不怕死,是因为你没有死过,你不怕死,是因为你没有目睹你的亲人离世!”

“是吗?”姜颂依旧笑着看他,“你这么恨我,怎么我的旧新闻都不仔细读一读吗?”

他随便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这次‘度假’,是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次‘出差’,是我被人恶意感染异株病毒,困在国外不许回国。至于你说的‘目睹’,我想六年前我父亲高坠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

赫一岚瞪着他斟酌了一会儿,“如果你说谎,我就杀了你。”

“我可以好奇一下你是怎么接了我的单吗?”姜颂的头随意地枕在小臂上,像是一种漫不经心。

“我黑进了系统,把你的账号独立出来。相当于你的系统和打车软件已经断开了,一点打车就会弹出我做好的界面。”赫一岚一板一眼地说。

“噢——你还真是个码农?”姜颂恍然,“越简单的东西越聪明,如果你能不大晚上戴墨镜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