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身上的分量却有些出乎意料的沉。
他睁开眼,发现顾长浥其实是倒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额头贴着姜颂的侧颈,呼吸很粗重。
姜颂皱了皱眉,用手背贴顾长浥的脸颊,“你怎么这么烫啊?”
顾长浥没出声,手指还抓着他的绒衫。
姜颂觉得他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滚烫往下流,冷却成一道细长的凉。
姜颂一蹭,是眼泪。
他顾不上想顾长浥这又是哪一出,扶着他的背轻轻拍,“怎么了?难受吗?怎么哭了?”
顾长浥也不抬头,眼睛一直压在他脖颈间。
“你别让我着急行吗?”姜颂扒拉他的脸,“到底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顾长浥伸手搂住他的腰,声音很低,“叔叔,我不舒服。”
“发烧了能舒服吗?”姜颂今天晚上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思绪一下被他一声“叔叔”抻紧了,“我去拿温度计。”
“等一会儿。”顾长浥的手臂圈紧了,把姜颂的腰勒得微微向前挺。
顾长浥小时候就这样,不舒服的时候离不开人。
他每次生病姜颂都从头守到尾。
姜颂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顾长浥后脑勺上揉了揉,“我拿了马上就回来,好吗?”
“不好。”顾长浥很直白地拒绝了。
姜颂没办法,但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烧着,“那你跟我一起去。”
顾长浥的声音很轻,“你欠我十六个亿,让我抱一会儿怎么了?”
“……别哭了。”姜颂低头给他擦眼泪,“欠钱的人是我,你委屈什么呢?”
“我疼。”顾长浥揪着他后背上的衣服,很用力。
姜颂很慌,“哪儿疼?我现在叫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顾长浥半天没出声,最后轻声说:“伤口疼。”
“那你松开我,我给你看看,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姜颂扭着身去看他的胳膊。
顾长浥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他拦腰勒进自己胸口。
大约是伤口崩开了,血一下从纱布底下洇了上来,漫成了狭长的红。
“顾长浥,别任性!”姜颂看见血一下就急了,“流血了!”
顾长浥还是不让他动,“让它流。��
“你是不是有病?”姜颂想着别是前几天那一巴掌把他打傻了。
“我是有病。”顾长浥平静地承认了,带着淡淡的鼻音,“我很难受。”
“难受就给我起来!你让我看看是不是感染了。”姜颂想从他那一双铁臂里抽身出来。
两个人力量太悬殊,哪怕姜颂用尽全身的气力,也丝毫动弹不得。
“你怎么回事儿?”姜颂挣得气喘吁吁的,“你要是烧死了,我的钱都没地方还了。”
他这一句话,总算让顾长浥动了。
姜颂三两下用手背把顾长浥的眼睛擦干净,眉毛拧起来,“这么疼吗?”
也是,顾长浥从小让他护着,很少受皮外伤,估计对疼痛比较敏感。
他怕说多了伤他面子,沉默着撕掉固定纱布的胶带。
姜颂自己身上那些伤到了后期自己没少换药,算是久病成医。
揭开纱布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伤口还好,没有感染化脓,只是凝结的血痂轻微绽开露出刚长出的嫩肉,看着稍有些狰狞。
“忍一下。”他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用酒精棉球清理血渣。
顾长浥盯着他脖子上的一串针脚,问:“你说他疼吗?”
姜颂被问得糊涂,“谁?”
顾长浥的声音轻极了,“他。”
姜颂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串串掉眼泪,以为这又是一种什么年轻人之间改变人称的时尚,“疼得很厉害?”
他低头对着顾长浥的伤口吹了吹,“好一点儿吗?”
顾长浥转开脸,眼泪掉得更急了。
明显并没有好一点。
除了从小就不需要哄的顾长浥,姜颂没有小孩,也没交过女朋友,根本不知道怎么哄人。
“那怎么办?”他口气放得柔和了一些,“去医院吗?”
最后顾长浥也不肯去医院,又跑到姜颂卧室躺着去了。
本来他们这两天都没住一起,但是顾长浥发着烧,姜颂怎么也是不敢让他自己睡,半夜还得起来给他测体温。
人和人的体质就是不一样。
顾长浥的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从三十九度到三十七度三用了不到两小时。
然后就在三十七度三稳住了。
姜颂给他喂了一点退烧药,白天退下去,晚上就又烧起来。
顾长浥说什么也不去医院,而且白天还能在家办公,关上书房门一坐就是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