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访问,节目组是不给艺人和被采访人什么费用的,就是单纯的聊一聊,拍一拍。因为现在这热度正大的时候,人家很重视,才说能接受采访,第二天节目组的人就来了,跟林雨桐做初步沟通,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什么问题能谈,什么问题不能谈,若是觉得对你来说太敏感了,不想在公众场合谈这个,那咱们就淡化处理或者避开这个话题。
林雨桐无所谓,“没有什么不能谈,也没有什么要忌讳的。”
对方就说了意思,“我们想拍日常,也想拍拍农场……”
求之不得!如果能叫更多的人投入植树造林中,这是大好事。
谈的很好,双方都很满意。林雨桐觉得人家着眼点高,虽然是访谈节目,但引导是正向的。人家也觉得林雨桐好相处,特别好沟通。
因为沟通的好,时间也又自由,可以说在等其他人的时间里,抽空都能把这边给拍了。于是,三天后,节目组就来了,第一站当然是家里。
主持人姓梅,叫梅萍。
拍摄从来宿城登机的时候就开始拍摄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宿城,宿城我们都不陌生,那里有着巨大的工业基地,是一座矗立在戈壁荒漠里的崭新的城市,我国工业的血液就是从那个地方流向全国各地的。那是个富饶的地方,因为那里每天流淌的都是黑色的金子。但那里也是贫瘠的,大地之下富饶的矿产,可大地之上却是一片荒芜。我们此行,不是奔着黑色的金子,而是奔着那一片荒芜,还有那在一片荒芜中播种希望的人们。”
上了飞机,下了飞机,上了机场上了高速,在高速上拍摄的一望无际的荒漠,而后直奔四厂家属院,“我们今天采访的主人翁,大家都不陌生,她就是吴桐。”
摁响了门铃,是林雨桐亲自给开门的。
开门后,梅萍很意外。这样的吴桐走在外面都不敢认的。眼前这个吴桐,不管从身形还是从气质,瞧着都不乏柔和。这是柔中带刚的姑娘。
她穿着很有民族风的衣裳,一头长发在侧面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在胸前。
相互寒暄之后,两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梅萍就说:“很意外,特别的意外!跟以前的形象比,变了很多。你给大众的印象要么赛场上的,要么就是农田里的,像是这样的……我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很意外。”
林雨桐将茶递过去,她稍微侧身,能叫摄像机拍到最好的角度。然后才跟梅萍聊,“打比赛的时候,我是职业的运动员,我的造型得为比赛服务。我去农场,那我就是经营者,就是农民,干农活是我的工作。可在家里,我还是我自己,我得生活呀,那我就选我喜欢的衣服,吃我喜欢的饭菜,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会不习惯吗?”
“锻炼是每天要做的事,为了身体健康嘛!其他的,怎么会不习惯?由俭入奢易,终于能穿自己想穿的,能吃自己想吃的了,每个人都会习惯的。”
梅萍就说,“这话很实在,做运动员是很辛苦。可说起来,做农民比做运动员真的轻松吗?”
林雨桐就摇头,“农民的辛苦,跟运动员还不一样。运动员是不允许穿他们喜欢的,而农民大部分是穿不起他们喜欢的;运动员是不允许吃外面的东西,而农民是吃不起外面的东西。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梅萍心里点头,她预感,这是一次质量很高的采访。她提起神来,很认真的跟林雨桐对话,“听的出来,你对农民很有感情。可你的生长轨迹大家都知道,哪怕你小时候过的不富裕,但是也是长在城里的,跟一般的工薪阶层的孩子其实相差不大,我这里指的是经济上,不是精神上。这般的物质条件,这般的生长环境,你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农民……”
林雨桐就笑,“是!我几乎是没接触过农民。但自来水厂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下岗之后还没有能力搬出来的工人。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干一天活,流一天汗,这是一个叫人觉得特别踏实的感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睁开眼,心无旁骛去工作,按月拿国家给的工资,他们半辈子都是那种踏实感中度过的。我想,我追求的也该是那么一种踏实感。我一直坚信,付出就有回报。我踏踏实实的付出了,那么或早或晚,一定有回馈给我。土地,是最诚实的东西。伺候它,我觉得踏实。若是我们国家的所有耕地所有荒地,都能被伺候好,那我想,我们每个人都会踏实。”
这话说的真好!紧扣着三农,紧扣着粮食问题,全都在大政方针上。
梅萍就笑,“能去看看你的农场吗?”她决定调整采访顺序,私生活穿插其中就行,主题是能拔高的。
林雨桐先起身,“可以呀,不远,几十分钟就到了。”
下去的时候坐的是对方的采访车,这是从当地的电视台借来的,林雨桐跟着坐上去,也还是觉得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一晃而过,那边梅萍就问说,“你这算是农民,那的爱人是……”
“工人!”林雨桐就笑,“是个石油工人。”
梅萍哈哈就笑,这个骄傲的语气,自豪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说起父母的工作的时候,都会自豪的说一声:工人!他们是工人。
她笑道:“你对工人也很有感情。”
林雨桐一愣,“工人和农民是基石,他们本就是应该受人尊敬的职业。”
梅萍深深的点头,转移了话题:“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经营农场?”
林雨桐摇头,“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我想去农业研究所任职。”
“研究所?想成为农业专家。”
林雨桐就笑,“只是想成为一个研究员!至于是不是专家……看怎么说呢?很多专家我没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成就,但大家都说,他们是专家。而有些研究员,有很多成就,但大家都不说他们是专家。”
这话很有深意了,助理回头看了梅萍一眼,这话播出来是容易招人非议的。这是说那些伪专家呢,整天这个专家说这个,那个专家说那个。那吴桐那话的意思是:真正的专家都在踏踏实实做事呢,他们要么默默无闻,要么就是终身成就天下尽知。
她是真敢说话!难怪没刺可挑了,就说她是狭隘的民族主义呢。
到农场的时候,正好碰见肖宝怡带着学生跪在地上,不知道扒拉什么的根呢,弄的浑身都是土,特别小心的在处理。
林雨桐过去一瞧,是燕麦落子之后,在滴灌的附近因为有水,重新给发芽了。冬小麦一般就是这个时候种植呢,这个自然发芽发出来的,老师大概是想拿去做试验。
她跟梅萍就道,“老师一直致力于改良种子,叫作物适应戈壁的土壤和气候。”
肖宝怡跪着呢,没看见林雨桐带着记者,以为是又带了谁来参观。老太太忙不过来,喊林雨桐,“过来帮忙,干什么呢?”
林雨桐过去了,蹲下去小心的取苗,还问肖宝怡,“取一部分,这剩下的这一部分,要怎么处理?平盖一层薄膜?草木灰?稻草?”
“没用,这种燕麦根系扎不了那么深。扎不深,一则冻死,二则旱死。”
那您取它干嘛?
肖宝怡看她,“你说的那种小麦,我给你找到了。”
啊?真的?
真的!不过,“只一个县里的小研究所里存着的半斤种子……”说着拍了拍林雨桐,转身要走的时候,一回身才看见带着摄像组的一行人。她点了点头,朝林雨桐瞪了一眼又忙去了。
林雨桐就道,“那是我的老师,她是水培种植的专家,改良过土豆……也杂交出三种苹果品种,在我眼里,她是农业上的专家了,可她一个小老太太,整天就这么在戈壁里穿行,一身土一身灰,真跟个老农民一样……”像这样的专家,谁知道呢?
然后林雨桐带他们去看种的树,种的草,还有齐林和陆海洋,这都是扎根在戈壁的青年。
拍的多了,聊起她的时候就少了,在回去的路上,梅萍到底是把话题拉回来了,关于早年的经历,人家不再提及。只说起了,网上对她的一些评论,“……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林雨桐就说,“我不是很喜欢动辄给人贴标签的行为!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想说明什么呢?撇开这些所有的标签,我就是我。我生在这片土地上,我长在这片土地上,我爱这片土地,爱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我愿意为脚下这片土地耕耘,我愿意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全、尊严和荣誉。这样的行为该被贴什么标签呢?若是有标签,那我想着,我在其中一定不算是起眼的一个,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跟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么,我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我不是异类。反之,谁才是那个站在大多数人对立面的异类呢?”
这一期采访,是在半月之后在电视台播放的。
在关于吴桐的话题始终没下去的情况下,这个专访的收视率可想而知。为什么这个话题的热度始终没下去呢?有几个因素,第一,白女士去医院看了于婷。因着她出资的运动员基金,这般大的伤害,基金给予了足够大的支持。白女士还表示,欢迎于婷出院之后,去这个基金会工作。那大众什么感觉呢?白女士是吴桐的婆婆呀!这边儿媳妇给报仇了,那边做婆婆的就给受伤的运动员提供物质保障。感动吗?能不感动吗?白女士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婆婆。这么实力宠儿媳妇的婆婆谁见过?说一句国民婆婆都不为过。第二呢,是国外媒体的报道。像是t国,那都是一面倒的批评。可更多的国家的媒体,就说运动员跨项目,吴桐跨的是最大的。说人家跨项之后成功。据说因着这个缘故很多在某个项目里已经退役的运动员,又开始尝试着能不能复出了。
国外不停的报道,国内的热度只会更高。
热度下不来,所以节目单一出来,是吴桐的专访,那么看的人就多了起来。
晚上八点,正是黄金时段。
韦志同的手机一响,是工会的通知,裴主任发的,说是吴桐的专访是八点,在哪个频道哪个台播出。
他把手机放下,就从书房出来往沙发上一坐找遥控板。
徐徐正在开着综艺节目,在边上做瑜伽呢,见他出来了,就起身,“今儿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看电视呀?是咱们集团又有谁上新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