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怕到最后,一个大义接着一个大义,都为大义让路了……当年的那些旧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
宋子儒摇头,“我的老兄,所以说,我更看好他呢!”
何意?往明白的说。
宋子儒就笑,笑着笑着眼泪都下来了,“他恨呐,他焉能不恨?可他恨了,他会忍着,他会笑着,他会放在心里,跟谁都不提。今日不提,明日不提,今生今世,他都不会提一个‘私’字,你道为何?”
为何?
“因为帝王无私呀!可帝王是人,焉能真做到一点私心都没有?不能的,对吧?所以,帝王会杀人,会复仇,会一分一毫的还回去,但不会宣之于口,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口实,以成为将来被人攻击的借口把柄,甚至于给后世史书上添上一笔。”宋子儒看尹继恒:“事能做,但话不能说。狠事能做尽了,但话里永远是忠君报国、仁义礼智、天下为公。能做小人,能做伪君子,能说一套做一套的,就是帝王!”
尹继恒愕然的看着他:“你倒也不用把这个孩子想的那么的……不光明,不磊落。”虽然他确实是有一点,但也没那么过分。
宋子儒笑了,朗声大笑,“帝王有术,无人能教;帝王有道,无人可指引。非自悟不可得!有些心性是天生的,后天补不齐。”
一如飞驹子,他是有些小油滑,但也只是油滑。总的来说,他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基本都是一致的。那位小侯爷靠本能就能做到的事,他却学不会。
其实,他更希望如此。天大的担子叫别人担着又何妨,他还是希望自家的飞驹子,永远这么自由自在的。
况且,“老兄啊,俩孩子是嫡亲的手足兄弟,你又何必非得弄得……万一兄弟失和,你又当如何?”
尹继恒才要说话,就听见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人还没到,声先到了:“师傅,饭菜备好了,请恩人来用饭吧。”
这一出声,两人的谈话到此就被打住了。
饭菜很简单,都是山里的山野菜。
尹继恒拿了筷子,那边飞驹子就倒了酒:“恩人,我敬您一杯,大恩不言谢。”
“不许叫恩人了。”尹继恒接了这酒,“不能叫恩人,你要非叫……就叫叔父吧。”
叔父?
“嗯!我……跟你父亲是堂兄弟。”
堂兄弟?“那咱们家还有人活着?”
尹继恒长叹一声,“活着的……仇人多过亲人。”
“那就是说我还有亲人在世?他们人呢?”飞驹子噗通一声跪下,急切的看向尹继恒,“他们在哪?是不是也……在哪里躲着呢?是不是也不敢露面?是不是露面也会有危险?”
尹继恒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嗯’了一声,“叫人知道了,难免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飞驹子看着尹继恒,想在他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虚假。可盯了半晌,发现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跟着沉默,便不再问了。又给尹继恒敬了两杯酒之后,起身退出去了,“叔父和师傅慢用,我先下去了。”
宋子儒担心的看了这个孩子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
直到很晚了,宋子儒去了飞驹子的院子。这孩子正在推着磨盘练臂力,深秋的山里别人都冷的离不开大氅了,他却浑身热气蒸腾,显见是湿透了。
“山风大,回屋吧。”宋子儒先往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