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婶子无精打采的,楼下的事她并不知道。一见桐桐,老人家眼泪就下来了,“桐啊,我是恨不能当年都别出来,在老家……他哥给点补贴,就能过的滋润。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像是现在,啥也不缺了,啥也都有了,一家人也不成个一家人。我自己的儿子变的我都不认识了。要说起来呀,还是你妈明智。不跟来就是不跟来,离得远了,反倒是亲香。”
说着,就又跟桐桐道,“我都想好了,等病好了,我就回老家去。这三个娃子,跟我的户口,落回公社去。满子家两口,能过就过,过不成就离。这三个娃……没罪!他们的妈要养,就叫江满掏抚养费,养着去。要是不愿意要了,我带回老家养去。也不在乎丢人不丢人了!但是江满想跟这三个哪个女人结婚,那都不成。我不认!要是非要选一个结,那我这一辈子都不认他。生不见,死不用给我戴孝。”
“您啊,安心养病,不想这些烦心事。”桐桐能说啥呢,只安慰道:“您不管,那他们就有他们的法子。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江婶子拍了拍桐桐的手,“你跟老四要好好的,都好好的过。有钱了都不许瞎折腾。”
“好!都好着呢。”
桐桐陪着一会子,等人睡下了,她才下楼。跟江荣说了一声,就直接回了。
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江荣又不糊涂,能处理明白。
这事怎么说呢?现在有多普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就是何姐,她也说:“这个江满要是不闹着离婚,其实别说三个孩子,就是五个孩子,也没事吧。”
看!就是这个样子。他要是不坚持跟媳妇离婚,她媳妇怕离婚后一无所有,将来她的孩子还落不到什么财产,两口子就还能糊里糊涂的过。婚姻在,他可以不回家,家外有家媳妇也默认了。
但他非要离,要娶这个十八的。瞧!媳妇鱼死网破的闹。闹的谁都别想安宁。
“我觉得这满子媳妇比满子有脑子,这一下给满子整治的……亲妈不认了,跟亲哥反目了。再离婚,媳妇儿子也跟他不亲了,他活成了孤家寡人了。”
桐桐摇头,只把这件事当一个别人家的家事,听听就完了。能帮的地方伸把手,这就可以了。真没太往心里去。
结果孩子学期底前后,吃晩饭的时候,孩子正说寒假估计得补课的事,放在桌上的移动电话响了。
是的!四爷出差回来带回来了两部移动电话,这玩意今年才在内地冒头。那么大的个头,沉甸甸的。但确实是方便了,电话打到大哥大上,随时能找到人了。
四爷接起来,是江荣打来的,“司晔,有人要整我,可能会牵连到你。”
整你?牵连我?你我之间也没有利益来往,生意来往都没有,压根就不是一个行业里的,怎么牵连?
四爷放下筷子,没问,只道:“大哥你说,我听着呢。”
江荣低声道,“是老家那边。县上企业改革,有人举报,说是当年私底下的交易不少,明白什么意思吗?牵扯你我,这影响很小。但是牵扯到老领导龙鸿年……还有在省里的二叔。”
四爷皱眉,“大哥你慌什么?这些人现在当然会承认跟我和龙鸿年的交易,因为那交易我们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我们弄粮食,那都是为劳改弄的。这些事现在拿出来,怎么着呀?对我、对龙鸿年,甚至对我二叔,有什么影响?他们把这个说出来,是为了自保的。想证明他们不是以权谋私,而是还有良心在。他们争取的是d内处理,还不是法办。而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在县城,跟你更没有关系。拿这个事整你?没这个道理。”
“我当年给县城那边打过招呼,帮过一些人,在他们的子女入伍这件事上,我确实是托关系了。炎炎虽然没用上,但是我确实是托付过了……”
而炎炎当年入伍的年纪确实是小,是姜婉如争取来的一个名额。
但是年纪小不意味着不符合标准!当年的情况,十六岁就够年龄了。十五六岁当兵的绝对不是少数。再说了,人家招进去了,那一定是条件符合的。
你现在说人家违规,人家可不会承认的。
四爷就说:“这些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为炎炎的事找过人,但你给其他人办这一类事……这个我只听有这么一码事,但具体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举报的人知道的是不是太详细了一些。”
江荣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就是打电话说一声,叫你给二叔二婶那边提个醒,万一有人问,好有个对答。”
嗯!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四爷叹气,“江荣这次估计又得摔一跤。”
桐桐‘嗯’了一声,江荣口口声声是说老家县城的事,但其实,这样的事并不能怎么样。并不是说这边举报了,人家那边就认的。只要人家当时选人的时候,选出来的人各方面指标都合格,那你就没法说这中间有问题,对吧?
真正要命的是,这个举报人对江荣的所有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但此人知道。就像是给谁和谁家的孩子参军托关系这种事,江荣不会对外讲的,却唯独不会防备家里人。
这事不防备,那敢问,他跟他战友之间的事,他防备了吗?
他在云城那边的项目一个接一个,要只是战友情分,一点没利益关系在里面,那没事。但他那个战友,可不仅仅只认情分吧。最初欠着人情,有了工程。后来呢?后来他战友真没开口管他要过什么?或是暗示过什么?真要是开口要钱了,江荣怕也拒绝不了吧。
而这些事,估计他也没防备江满两口子。
如今兄弟反目了,到底是江满在背后来了这一下,还是江满媳妇举报的,说的清吗?
这一查,这几年忙活的可就扔进去。
四爷就说,“只要人不进去,就再来吧。”
金镞慢慢的挑鱼刺,这事闹的,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四爷去客厅给朱有为打电话去了,这个事确实得提前说一声的。
后来,确实也有调查。但就像是四爷说的,就是调查,然后就没事了。
但是江荣就不同了,公司查封了,等待后续处理,他本人也只能滞留在云城,不能离开。而他那个战友直接给送进去。
偏偏祸不单行,江婶子都回老家了,结果江满媳妇给她娘家打电话,幸灾乐祸的说这个事。她娘家因为江满干下的事,恨江家恨的呀,当天晚上她娘家爹妈就去江家,在巷子叫嚷着,说是公司倒了,江荣被关进去了。要只这些,江婶子还受的住,可谁知道江满的丈母娘直接就说了,“江满干的就不是人事,对不起我们家孩子……那心毒的,举报他哥……”
这叫当妈的怎么受的了?心梗发作了,巷子里的人紧赶慢赶的给送到医疗站,结果人没了。
韩翠娥打了电话来的时候桐桐都愣住了,“人没了?”
“没了!”韩翠娥哭的呀,“你江家婶子是个好人,最好说公道话。江荣争气,她也活的光彩。谁知道……谁知道……钱是祸患!这才几年呀,好好一个人被气死了。你们回来吧,丧事不能缺席,最后一程,你跟老四回来送一送。”
嗳!明儿就回!
金镞就问:“非得回吗?”其实也不用吧。
桐桐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瓜子,“要是你江家伯伯没出事,那咱真就未必回去。有心就好,真回不去,太远就不回了呗。或是打发公司的人回去吊唁,不失礼就好了。但是,人家出事了,那就回去一趟。明白了吗?”
哦!懂了,做人嘛,难就难在这里了。
四爷也说孩子,“人嘛,站出去得叫人把你当个人物,就不能凉薄。凉薄不凉薄的,不是靠嘴说的,你得做出来。”
明白,“那我也回去一趟,咱们这次接了奶奶和姑姑他们来朋城过年吧。”
行!
桐桐给江家打电话的时候保姆接的,保姆说,“林工,江英江总来朋城了,带着她们娘俩回老家了。”
江英这几年不在朋城,两口子带着孩子在云城。那边有工程嘛,江英家媳妇不想两口子分开,也舍不得叫孩子住校,孩子就跟着,父母在哪,她就跟到哪上学。
老家一出事,公司又查封了,江荣不能动地方,江英赶回来接走了那娘俩,回去奔丧去了。
那就不用等了,第二天三口带着魏明回老家。路过老大家的时候把魏明放下,这才朝江家去。
金镞都没进过这个巷子,这是第一次。车子停在巷子口,他好奇的朝里面看。
桐桐就道:“我第一次进这个巷子,是被你奶奶拉进去的。那个时候也是江家在办丧事……”
听奶奶提过。
从车上下来,好些熟人就涌过来了,打招呼,“老四和桐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上一柱香。
江家盖起了两层的小楼,金家还是原来的样子。
金中州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光鲜的一家三口。本来老四家两口子就体面,结果这孩子更体面。那么高,那么大了。好似当年老四抱着在街上转悠才像是在昨天,现在才恍然,都这么多年了。
韩翠娥就听见有人说:一看见这个娃,就叫人想起他爷爷。都是一站出来,就叫人觉得心里亮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