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岩怔怔望着他,久久失语。
“但是,相处两年才发现,原来你一直当我是情人,并不是男朋友,只走肾,没走心——我当时确实有些意外,但是离开你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难过,由此可见……”楚杭叹了口气,缓缓道,“之前那次对我而言,同样是徒劳试炼一场,我不爱你,所以对我入戏共情也就毫无裨益,因此,就离开了。”
“小杭……”陆越岩低声喃喃,似乎想求他停下来,不要再多说一个字,但是楚杭手起刀落,向来利落不拖沓。
“而后来我又遇见你,允许自己被那个‘陆师傅’打动,也是因为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后,偶然一次,章老爷子竟然说我眼里不光有了泪,还有了情……于是,我就动了再试一试的念头……”
楚杭垂眸看向陆越岩愣怔空白的眼睛,几近残忍地问:“爷爷说这话的时候,你也在场,所以,你是记得的,是吧?”
陆越岩记得,但是此时却没办法轻微地点一下头,或者说,此刻他全身僵硬,根本无法做出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或是反应。
一颗心,千疮百孔,像是疼得要死了一样。
“可是现在,你不是‘他’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凰假凤,镜中花水中月,包括我自以为的心动,所以,陆越岩——我不爱你,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如果一定要给我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那么只能说和你一样,利用罢了。”
“你利用我重回陆氏,我利用你体会情味……”楚杭嘴边笑容玩味又讽刺,顿了顿,才道,“你看,我连《断桥》都能唱了,是不是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陆越岩目光空洞,笔直而愣怔地看着他,语言中枢在此刻完全断裂失效,他动动嘴唇,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恍惚听见楚杭最后说:“依然如此,现在话都说开,咱们就这样吧,别再消磨彼此,做没有意义的挣扎了。”
直到滚烫的水滴坠落到手背上,陆越岩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记忆中,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楚杭面前哭出来。
如果不是手臂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陆越岩此时真的很像重重给自己一个耳光,再怒斥一声:哭什么,真他妈丢人!
但是不行啊,他现在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随着楚杭这几句话,流个干净。
思维混沌停滞,感官辨别不清,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低语着什么,直到楚杭出声打断他,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在小声嘀咕着:“不放手……我不会放手……不会放你走,不会让你离开……”
楚杭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压住眼底的酸涩,口吻淡静:“可是我决定了,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越岩恍惚地看着他。
楚杭此时竟然还能对他笑一笑,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陆越岩,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就剩下了当初我代表‘三清园’和你签的那一纸合同,而现在,一年合约,也马上就要到期了……”
“所以,我要离开你,你拦不住。”
陆越岩像是个被按了重复键的唱机,只会一遍遍反复着那句话:“我不分手,不让你走……”
楚杭终于精疲力尽,疲乏不堪地闭上了眼睛:“你走吧。”
“……小杭!”
“出去。”
过了许久,踉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陆越岩步履仓惶地从他病床边起身,“砰”的一声巨响,楚杭掀起眼皮看去,只见木质的纯白床头柜被他撞到在地,虽然不知道磕到了哪里,但是单凭声音,应该是撞得不轻。
而陆越岩像是没有痛感的木偶一般,身形凌乱,脚步无章,直直撞开病房的门,几乎是慌乱逃离。
楚杭默默收回目光,刻意忽视刚才猛然撞入视线中的,陆越岩那件被鲜红色的血迹浸湿一大片的病号服。
冯冰脚步很轻,走进病房后,在楚杭身边坐下,伸手抚过他紧闭的眼睫,心疼叹息:“小杭,伤人伤己,何必呢?”
楚杭不说话,缓慢地将自己放平在病床上,忍住蓄在眼角的眼泪,咬牙不肯决堤。
是,伤人伤己。